恨意
只比他大四歲的少女剛剛戰勝了連福圖爾全族都難以處理的魔神。 她當時心里一定是相當自信得意的吧,所以才會理所當然地認為保護一個別族的小孩也不是什么難事,輕飄飄地就許下了沉重的諾言。 但是正如他母親所說的那樣,有些重要的東西是不能寄托在別人手里的。 像是自由、愛情、幸?!酥劣谏?。 若是輕易地就相信別人,將自己交付與他人,那必將會遭致悲慘的結局。 自七歲那年被砍下角以后,格拉爾時常還會想起那天的場景,那改變他人生的少女。 那耀眼奪目的身影和震顫人心的話語都早已被他深深地烙印在心底,每次回想起來時都會產生一種強烈的情緒。 恨意,綿綿不絕的恨意。 那一時的耀眼光芒不過是幻影罷了,只是一個玩性大發的小女孩的一時興起。 她傲慢地隨意掌控著他人的生死。 她根本就沒想過自己許下諾言后究竟要承擔些什么,也沒想過之后要面臨怎樣的困難,在那股熱情過去后就什么都忘了。 她親手將他從森林里救出,隨后又將他扔棄在另一個森林中。 在拯救了他那廢爛的人生后,獨留他一個人承擔之后的苦痛,讓他同行尸走rou般活著。 他其實不該怪她的,他也知道她當時不可能就那樣把他扔在森林里不管的,這些年來她無暇顧及他也是有著自己的苦衷。 若是正常人應該會感激涕零吧,只可惜她救錯了人,從雪地中撿到了他這樣一條冷血的毒蛇。 他將自己往后的苦難都歸咎于她,又在苦難中貪婪地向她祈禱,渴望她如那天一樣再次奇跡般地出現。 那驟然撒向他人生的璀璨陽光,為何不能一直閃耀呢? 格拉爾著魔地看著伊芙娜的背影,看著她將阿伽克律護在身后的模樣,將她cao控水線斬殺魔怪的畫面盡收眼中,過往的場景與現實重合,他飄離的思緒也重新回到此刻。 “伊芙娜,你怎么不走了?!卑①た寺赡剜频剌p語道。 森林中的水汽已經全部都覆蓋上了她的精神力,在這片漆黑中泛著絲絲微弱的熒光。 伊芙娜閉目凝神,并不言語。半晌后,悲戚的哀鳴聲從森林的更深處傳來,剎那間霧氣驟變,在顫抖過后漸漸轉變為紅色。 “沒事,繼續走吧?!币淋侥染従彵犻_眼,若無其事地繼續帶著兩人向森林中心走去。 似是想起了小時候的情景,阿伽克律快步上前握住了伊芙娜的手。 少年的手如今已經變得寬大,可以將少女的整只手都包裹在掌心,再也不用像當年那樣時刻擔心著出現的魔怪,可以兩人一起悠閑地漫步在林間。 已經很久沒有過這樣的平靜了。 叁人行至森林中央,一顆古老的鎮魔樹佇立在這里,樹冠猶如月白色的海洋,層層迭迭的枝葉在風中搖曳,仿佛大地的呼吸。站在它的陰影下,人渺小得像是塵埃。 “伊芙娜…我們還從沒來過這里呢…”阿伽克律緩緩說道。 這里是整個法陣的核心,能量的集中點,是整個法陣運轉最為關鍵的地方。 “你知道這里鎮壓的東西和外面的那一圈有什么不同嗎?”阿伽克律突然笑著問道。 伊芙娜不語,只是靜靜地看著他。 于是阿伽克律又自顧自地說道:“一般人都只知道外面那圈鎮壓魔神的鎮魔樹,很少有人知道森林里面還藏著這樣一顆?!?/br> “這棵樹可不一般,它的根系與這片森林的所有樹都相連,連外面的鎮魔樹都是由它控制的?!?/br> “它不光可以鎮壓邪神,連海神都能鎮壓?!?/br> 阿伽克律輕輕拂上樹皮上深刻的裂紋。 “我們福圖爾家族的主神大多短壽,據說是因為窺見太多禁忌與未知,觸動過多的命運線的原因。 “這是家族對外的說法?!?/br> 他轉身看向伊芙娜。 “但是事實是什么呢?事實是家族不再需要他們了?!?/br> “家族在耗光他們自身的氣運,壓榨完他們身上最后一點價值后毫不猶豫就拋棄了他們?!?/br> “那些瘋癲墮魔的主神最后的下場就是被鎮壓在這棵核心鎮魔樹下,成為養料,永生永世供奉家族?!?/br> 阿伽克律仍舊微笑著,將手放在耳邊,做了一個聆聽的動作。 “你聽到了嗎?”他頭頂的樹葉沙沙作響,如泣如訴。 “我聽見了他們凄厲的尖叫聲?!?/br> “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只能飽受折磨地為這個已經朽爛的家族續命?!?/br> 幸運的反面是厄運,失去力量權柄的神明會墮入另一個極端,成為災厄之神,也就是邪神。 像今天逃出來的瘟疫之神就是上一任福圖爾家族的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