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謝云槿出了浴桶,垂眸等候的宮人上前,為他擦干身體。 穿好寢衣,謝云槿披著濕漉漉的頭發,游移不定。 若是以前,要去就去了,他不是沒和梁煊同塌而眠過,第一次在東宮留宿,就是宿在太子殿下的寢殿里。 那個時候他多大? 應當才十歲。 請封世子的皇令剛下來,全侯府都在為這件事高興,除了長寧侯。 尋到一點小錯處,長寧侯罰小云槿跪了一夜,并將他的小廝侍女一并扣下,不讓他們向老夫人和侯夫人告信。 寒冬臘月,下了雪,小云槿在冰冷的屋里跪了大半夜,長寧侯知道他第二天要去宮里,不敢做的太過,后半夜把他放了。 冷到近乎失去知覺的小云槿裹在被子里,屋里銀炭燃燒,一點點驅散身上的寒意。 卻無法驅散心中的冷。 “為父罰你,是為了讓你長記性,你以后就是侯府的世子了,切記,不可妄為……” 長寧侯說了很多,小云槿聽了,只覺得好笑,他從來沒有哪一刻像現在這般真切感覺到,長寧侯,他的父親,不希望他好。 只因為他沒能如他的愿,在太學表現出色,借由太子這層關系,成了侯府的世子,長寧侯便雞蛋里挑骨頭,隨意尋了個理由,罰他跪了半夜。 小云槿受了寒,膝蓋還疼得厲害,娘親連他的面都沒見著,就被送上了進宮的馬車。 長寧侯站在馬車前,開口:“你已經長大了,不該再與母親過于親近,從今日起,你搬到我院子里,我親自管你,下了學,早點回來,不要在外面逗留?!?/br> 小云槿抱著自己的腿,撇撇嘴,沒說話。 他不想去長寧侯的院子住,他不想活在長寧侯的桎梏中。 放學后,小云槿沒有出宮,悄悄躲在學堂的樹叢里,他知道,躲得了一時躲不了一世,一旦被長寧侯找回去,他絕不會有好日子過。 可他就是不愿意回去。 長寧侯的親信沒接到人,尋找動靜驚到了太子,詢問理由后,太子吩咐人幫著一起找。 太子沒忘記今天見到的小伴讀,沒有往日的活力,如一株被暴雨淋過的小苗,蔫噠噠的。 到底放心不下,也加入尋找隊伍。 最后是太子撿到了躲在樹叢中幾近昏迷的小孩。 看著小云槿臉上未干的淚痕,太子謝絕了長寧侯親信將人帶回去的要求,把人抱到東宮。 太醫看過后,太子發現了小云槿腿上的淤痕。 躺在溫暖的被窩里,小云槿悠悠轉醒。 坐在床邊的太子第一時間發現:“你醒了?” “殿、殿下?” 小云槿的身體本就不好,折騰一番,聲音啞得不成樣。 高公公端來水和藥,喂他服下。 等他精神好點,太子才道:“你父親在找你,為什么要躲在宮里?” 小云槿往溫暖的被子里縮了縮:“我不想回去?!?/br> 太子做了個手勢,宮人陸續退去。 “孤請了太醫來,你腿上的傷……”那傷一看就是跪出來的,太子想不明白,小伴讀做了什么,會讓長寧侯對唯一的嫡子下這么狠的手。 小云槿用被子蒙住自己的頭,聲音嗡嗡的:“他說要讓我搬去他院子住,我不想去,我知道他不喜歡我,不想我當世子?!?/br> 太子沒想到,小云槿腿上的傷,會和自己一番運作有關,心中不禁有些憐惜。 小云槿不愿回去,他便將人留在東宮,派人去查長寧侯府究竟是什么情況。 既然謝云槿成了他的伴讀,便是他的人,斷沒有自己的人白白被別人欺負的道理,即使那個人是小伴讀的親生父親也不行。 小云槿在東宮住了一個多月,再回去,長寧侯沒再說讓他搬去他院子的話,也沒再為著一點小事懲罰他。 謝云槿知道,這中間,一定是梁煊做了什么。 他不能因為還沒發生的事疏遠梁煊。 打定主意,謝云槿抱著自己的枕頭來到太子寢殿。 高公公在外面守夜,看到謝云槿抱著枕頭過來,心中詫異,面上卻不顯,迎上去:“小公子是來找殿下的嗎?” 謝云槿和太子之間氣氛的微弱改變,作為貼身伺候太子的人,高公公感受明顯。 自家太子倒是一如往常,主要是謝云槿隱隱有躲著太子的意思,眼下謝云槿似乎想通了什么…… 兩位主子關系和好如初,高公公自然是樂見其成的。 不用通報,高公公主動為謝云槿打開太子寢殿的門。 梁煊剛洗漱完,穿著比平時隨意,看到出現在門外的謝云槿,詫異挑眉。 注意到謝云槿手中的枕頭,梁煊示意對方進來:“阿槿要與孤秉燭夜談?” 等謝云槿進屋,高公公將寢殿門關上。 謝云槿本來還有些不好意思,梁煊熟悉的態度讓他放松下來,熟稔將自己的枕頭放到太子床上。 太子殿下的床大得很,足以睡下五六個成年人,多一個他綽綽有余。 謝云槿主動親近來之不易,梁煊沒多說什么,用如往常一般的態度對他。 躺在床上,謝云槿道:“殿下還記得我第一次留宿東宮嗎?” “記得,那時候你生病了,渾身燙得很,偏偏你自己覺得冷,一個勁往我懷里鉆?!币徽?,梁煊覺得自己仿佛抱了個大火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