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晴時雨

    睡過午覺, 續念倚在露臺的搖椅上，邊曬太陽，邊捧著手機準備網購一批花苗。

    不多時, 一通來電跳到屏幕上。

    語音提示, 來電人是易思嵐。

    她微蹙了下眉, 按下接聽, “喂，易……”

    “先生”倆字在嘴邊, 她又停住沒繼續。

    那頭“嗯”了聲, 問道：“在家里還是在外面？”

    續念答：“在家。怎么了？”

    易思嵐接著說：“換身衣服下樓, 我在路上, 大概二十分鐘就到?！?/br>
    “去干嘛？”續念問。

    他只說：“我在開車, 一會兒再細說?！?/br>
    電話隨即被掛斷。

    續念握著手機頓了一陣，還是照做, 起身走進衣帽間, 就近拿出一條連衣裙換上下了樓。

    魏玉霞拎著噴壺在給窗戶邊的盆栽澆水，回過頭看她穿的不是睡衣，便問：“念念，要出去嗎？”

    續念回答道：“嗯, 易思嵐說來接我?！?/br>
    魏玉霞點了下頭, 沒再追問, 笑著說：“花園里空的那塊，我剛剛都收拾得差不多了, 你想種花，隨時可以?！?/br>
    “謝謝魏阿姨?！崩m念也彎了下唇。

    她摸到沙發靠背, 在邊上的位置坐下。

    十分鐘出頭，密碼鎖傳來響動, 隨即是易思嵐的說話聲：“走吧?！?/br>
    續念起身，往門邊靠，又問一遍：“去干嘛？”

    他沒站在門邊等，邁步朝她身邊迎過去，簡潔拋出三個字：“買婚戒?！?/br>
    “??？”續念嘴巴張圓，停住腳步。

    那頭的魏玉霞也聽見這句話，回過身，朝易思嵐投去一個欣慰的笑，不忘補充：“開車慢些?！?/br>
    易思嵐點了下頭，“晚飯我們就不回來吃了?！?/br>
    尾音落下，他恰好來到續念身側。

    她循著聲音偏頭，眸中滿是疑惑，“干嘛要買婚戒？我們不需要這個吧……”

    他回應得有理有據：“道具啊，要讓你爺爺相信你過得很好，這些很有必要吧？不然光靠空口說白話嗎？”

    續念垂著眼沒出聲。

    他也不催，就靜靜站在邊上給她捋清楚思路的時間。

    大約三分鐘，她沉了口氣，提腳往前走，“走吧?！?/br>
    反正只是道具而已，隨便買一個戴著，應付過那一天就行。

    易思嵐點頭，和她并肩往前。

    中午那會兒葉杉青給他推薦了幾家珠寶店，他從中選了家設計偏簡約的。位置在市中心，花了將近四十分鐘才到。

    車子駛進地下停車場，他降下車速，偏頭說：“到了，準備下車?！?/br>
    續念抿著唇“嗯”一聲，伸手解開安全帶推門下車。

    不知此時究竟身處何處，她不敢自行走動，只靜靜站在原地豎著耳朵聽另一側的聲音。

    駕駛座的門合上，易思嵐邁步靠近過來，右手伸出想扶她，遲疑半秒又停住，說道：“我們在嘉特廣場的地下停車場，現在右拐直走，去坐電梯上樓?！?/br>
    她點頭，按照他說的路線前行。

    沒有盲道，她走得有些歪歪扭扭，好在地下停車場沒什么來往的人，易思嵐的腳步聲也就在身側，她還是順利自己進入電梯。

    門店在一層臨街的位置，從電梯里出來，易思嵐扭頭左右看，確定好位置后才說：“在對面，我們直走，需要過一段馬路?！?/br>
    續念仍是點頭，沒幾步，腳下踩到圓點凸起的盲道，她一瞬安心不少。

    這里到底是市中心的商場，來往人潮實在密集，也并不是每個人都有讓出盲道的意識。

    沒幾步，前方就有一輛橫在盲道上的共享單車。

    眼看她的盲杖伸出，易思嵐喊了聲：“等一下?！?/br>
    續念應聲停住，幾秒后又聽見他說：“剛才前面有輛自行車，我挪開了，走吧?！?/br>
    她“嗯”地回一聲，重新提腳。

    一步步靠近斑馬線，人也越來越多。

    續念自己是腳步放得慢，盲杖也探得更加仔細。身邊的路人卻步履匆匆，還有邊走路邊低頭看手機的。

    她再小心，終歸還是避免不了不看路的人，走到斑馬線中段，險些和迎面而來的一個男生相撞。

    易思嵐及時伸手攬住她肩，將人往右邊拉，這才避開。

    對面看手機的男生抬眼，見她手上拿著盲杖，愣了愣，道：“抱歉?！?/br>
    她搖搖頭，答了聲：“沒事?！?/br>
    橫挪一步，從易思嵐懷里出來，偏頭說：“謝謝?！?/br>
    易思嵐沒答話，看著她繼續用盲杖試探著往前走，在人群里如履薄冰地挪動，承受著別人異樣的眼光，心口忽然堵得慌。

    他大跨步追上去，右手往她左手腕上一握。

    突如其來的熱意包裹，續念嚇了一跳，想把手往回抽。

    他輕輕圈著她的手，緩聲安撫：“這里人太多了，我拉著你走?！?/br>
    聽見是他的聲音，續念暫時放下戒備。

    在不熟悉的地方走確實很不容易，她覺得累，也覺得害怕。況且平時出門時，也會接受路邊好心人的幫助去找目的地，那么接受他的幫助也沒什么區別。

    她收起盲杖，點頭應：“好?！?/br>
    如此一來，一路順利很多，兩人很快走進珠寶店。

    事先電話預約過，易思嵐進門和店員打了招呼，直接被領進vip室。

    店員端上兩杯果汁，和兩份甜點，又遞上畫冊，“易先生，這些是最新款的婚禮系列，店里都有現貨，您和太太先看，有中意的隨時和我說，我取樣品過來給您看?！?/br>
    易思嵐應：“嗯?！?/br>
    畫冊接到手上，沒急著翻開，先和續念說：“橙汁在你正前方的桌上，一伸手就能碰到，玻璃杯旁邊還有藍莓慕斯?！?/br>
    續念點點頭。

    他低頭開始翻看手上的畫冊，接著說：“你有喜歡的款式嗎，跟我描述，我來找?！?/br>
    “沒有，你看吧?！崩m念答得干脆。

    鉆戒無非就是那些款式，如果是和真正相愛的人一起挑，那倒是能從中萌發對兩人未來的憧憬。

    但眼下只是為了應付爺爺，她并不想浪費過多時間。

    易思嵐沒再說話，自己悶頭去看。

    沒多會兒便作出決定，食指朝畫冊上指，“這個、這個、還有這個，麻煩你拿過來我看一下?！?/br>
    店員微笑著道了聲“好的”，轉身出去。

    再進來時，手上戴了白色手套，端著黑灰色的絨面托盤往桌上擺，介紹道：“最左邊這款叫永恒攜手，中間的叫續寫思念，右邊的叫不變承諾。這三款都是熱門的婚禮款，有同系列的項鏈、耳環和手鏈，如果需要……”

    “不用?！崩m念聲調堅決。

    店員點點頭，“那我先幫您試戴戒指?！?/br>
    說著，她取了最左邊那枚四爪的圓鉆拿在手上往續念這側靠近。

    續念再次開口：“不用試了，直接選就好，你告訴我它們的價格分別是多少?！?/br>
    店員頓了頓，把戒指往回放，正要回應。

    易思嵐先一步開口，生疏地念著宣傳冊上的詞：“三枚戒指分別是四爪的圓鉆，圍鑲的橢圓鉆，和一枚四爪的方鉆，你選款式吧?！?/br>
    續念蹙了下眉，還是堅持要挑個便宜的，免得以后處理起來麻煩。

    于是問：“那它們分別多大？”

    易思嵐低頭看畫冊，片刻后說：“兩個五克拉的，和一個三克拉的?！?/br>
    “還有更小一些的嗎？”她問。

    易思嵐反問：“你覺得爺爺會不識貨嗎？再小，他只會覺得敷衍?！?/br>
    續念沉默了，幾秒后才說：“那就三克拉的?！?/br>
    店員點點頭，“好的，我需要給您測量一下指圍?！?/br>
    續念這下終于配合地伸出左手，卻還是忍不住問：“這一枚多少錢？”

    店員答道：“太太，您選的這枚是四爪方鉆，二百六十萬?！?/br>
    她愣了愣，朝易思嵐的方向偏頭，“換個別的款?！?/br>
    早猜到她會這么說，易思嵐不慌不忙，點頭應：“好啊，那我再看看，還有幾個更大的?！?/br>
    續念：“……”

    怎么有種被他拿捏的感覺？

    她眉心緊緊攏著，滿是無奈，“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

    易思嵐不聽她在說什么，手指戳到畫冊上，故意弄出響聲，“麻煩你再把這個、這個也拿來看一下，十克拉的對吧？”

    續念妥協，“算了算了，就這個吧?！?/br>
    畫冊“啪”一聲合上，易思嵐勾了下唇角，“速戰速決不是挺好的，我忙一天，早就餓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