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節
“怎么會調去那了?”左漁學的國際關系,對這個國家非常了解。那里位于中東和北非的交界處,一直以來都不太平。而且據她所知,陳延所在的公司在布達羅亞并沒有大的分公司,只有一個小小的事務所。 “要去很久嗎?”她又問。 陳延不想令她擔心,選擇一筆帶過:“年底才去,因為在架高鐵橋的項目上與管理層的股東意見不合。一個大股東氣得摔了茶杯拂袖而去,然后就下了調令,沒說要去那邊多久,大概要等到有召才能回了?!?/br> 左漁略感不安地看著陳延,察覺到他話中的曲折和避重就輕。她知道這種事情往往涉及更復雜的背景和動機,但她也明白,現在并不是深究的時候。她輕輕地點了點頭,示意她理解了他的意思。 “那里局勢不穩定?!弊鬂O凝視著他,表情中帶著一絲擔憂。 “別擔心,我會想辦法的?!标愌舆@段時間一直周轉于這件事,忙得焦頭爛額,他這回約左漁不是為了傳達這些焦慮給她,只是準備在離開前跟她好好吃頓飯,沒有其他想法。 陳延隨意地將話題岔開,一頓飯吃得不緊不慢。 飯后,陳延送她下樓,狀似無意地提起國慶的高中同學聚會,問:“你去么?” 左漁也記得這回事,班群里的男生在張羅這件事很久了,但她還沒能確定下來。 因為國慶那會兒,如無意外,她應該在英國,恐怕回不來。 “再看吧?!弊鬂O沒有給他確定的答案,“怎么,你準備去?” “我也得看看工作上走不走得開?!标愌酉萑氤了?,假裝不經意地提起,“高中的人你都還記得嗎?” “大部分吧?!弊鬂O笑,“畢竟也才過了四年,怎么會不記得?!?/br> 左漁答著,突然一陣夜風吹來,涼意沁入她的骨髓。她打了個噴嚏,整個人精神一時恍惚,差點失去了平衡。 陳延站在她旁邊,眼疾手快地扶住她:“你沒事吧?今晚聽你說話隱隱有些鼻音?!?/br> “可能是淋雨著涼了,沒什么大事?!?/br> 左漁剛搖了搖頭,陳延突然伸手貼上了她的額,探了探,說:“有些燙,是不是發燒了,我帶你去醫院?!?/br> “不用?!弊鬂O退開一步,“我回去泡些感冒沖劑就好啦,問題不大的?!?/br> 國外跟國內不同,在美國留學那一年,她有病有痛都是往診所跑,或者是自己吃點藥解決。因為人體自身強大的自愈能力,對于發燒感冒這些小問題,更不必去醫院了。 知道她執拗,陳延沒再堅持,正準備說送她回家,結果左漁的手機響了起來。 號碼沒備注,但她好像知道是誰打過來的,語氣驚喜:“喂?怎么這時候打過來啦?” “不在公寓呢?!彼浇菈翰蛔⌒σ?,“出來吃飯了?!?/br> “濾芯?” “什么濾芯?” “那好,我等會就回去了,嗯好,拜拜?!?/br> 她掛完電話,陳延插著兜,仰頭看著天上的月亮,聲音冷冽又沙啞地問:“男朋友?” 聽見這個稱呼,左漁臉一熱,算嗎,能算男朋友嗎? 可是她和許肆周好像還沒正式確定關系呢…… 她正語塞的間隙,陳延從褲袋里摸出煙盒和打火機,慢悠悠地抬眸,眉目清冷地笑了下:“能抽根煙么?” 左漁微微一愣,陳延以前不抽煙的,但同為朋友,她也不會指手劃腳,于是點了點頭。 陳延退遠了幾步,回頭看她,嘴角斜斜叼著一根煙,偏頭點打火機。 夜色中,灰白色的煙霧在空氣中緩緩升起,似乎把他的身影籠罩在一種若隱若現的氛圍中。左漁看著他,不禁感到有些陌生,但更多的是一種難以言喻的心疼和擔憂。 高中同班,大學同校,她跟陳延的革命友誼不是普通的同學情誼可比。 她很清楚他背后付出了多少才達到現在這個位置,只是現在,好像資本大拿輕易的一句話,就將他的經營和付出拉下來了。 陳延吐出一口煙霧,靜靜地看著她,眼中閃過一絲自嘲:“不夠朋友啊,談戀愛了不讓我把把關?” 左漁不自然地咳了聲:“還不到這一步,不過這個人你也認識?!?/br> “誰?” 雖然在她回答前,陳延心里已經預估了一個答案,但當她親口說出來的時候,他還是忍不住眼皮跳了一下。 “是許肆周?!?/br> 左漁的聲音有些低,卻很堅定:“他剛剛給我打電話?!?/br> 左漁公寓安裝了濾水器,但最近亮紅燈了,需要換濾芯,只是她一直沒來得及忙活這回事。昨天許肆周來她家里,不知怎么就注意到了,說是等他明天去她家替她更換。 陳延沉默了片刻,低頭吸了一口煙,煙頭的火光在黑暗中一閃一閃的。他抬起頭,看著左漁,眼神復雜:“許肆周啊……沒想到?!?/br> 左漁點點頭,似乎有些緊張地看著陳延:“你覺得他怎么樣?” 陳延輕輕吐出一口煙,沉吟道:“他這個人還行,能力也有,長得也受歡迎。只是……” 左漁緊張地問:“只是什么?” 陳延看著她,目光中帶著一絲擔憂:“只是不知道他能不能給你足夠的安全感?!?/br> 第80章 惦記80 回到家后, 左漁發覺自己的喉嚨很不舒服,連吞咽都艱難。她將門口快遞員送來的濾芯搬進屋,然后打開柜子,從藥箱找出一包感冒沖劑, 用熱水沖服。 進浴室洗漱完, 她又把陽臺晾的衣服收起來, 整齊疊好, 放進衣柜里。這么一番小小折騰, 整個人卻累到不行,只能早早地上了床。 但睡前她習慣檢查一遍手機消息再睡。 不知是不是湊巧, 晚上剛聽陳延說起他要被調去布達羅亞, 這會兒就被推送了一條新聞:布達羅亞內亂頻發,無辜平民在沖突中受傷甚至喪命??吹竭@條消息, 左漁的心里一緊,擔憂立刻涌上心頭。 但即使如此,她也挺無力的,改變不了什么, 只能把這則消息給陳延分享過去, 順便提醒他注意安全。 放下手機, 也許是藥效起了, 困意襲來,她調整了一下枕頭,閉上眼睛,慢慢地,沉入了夢鄉。 清早, 許肆周剛下飛機,便迫切地拿出手機給左漁發消息。 合作中心的老陳, 陳擇良跟他一起走出廊橋,見他無時不刻盯著手機的模樣,笑著調侃道:“小淮,這是有多重要的事,讓你一刻也不離開手機?談對象了這是?” 許肆周將手機收起,雙手插褲兜,漫不經心地勾著唇:“是,不知道她醒了沒,發消息想問問她吃不吃敏記冰室,她愛吃這家的菠蘿包?!?/br> “嗬,你這小子也有柔情的一面?!标悡窳夹χ揶淼?。 出了機場,還沒回信,許肆周干脆讓姜圣去排隊,自己則直接開車往左漁的公寓去。 路上,他買了幾袋早餐和一束鮮花,到門口時已經十點半了。 按了幾下門鈴,里面沒有動靜,他干脆直接掃指紋,開鎖進入了公寓。 公寓內的窗簾緊閉,只剩下一絲縫隙透進亮光。許肆周將提著的東西放置在桌上,擰開門,走進臥室,看見左漁側躺著窩在被子里,眉頭難受地皺起,蒼白的臉色露在外面。 左漁迷迷糊糊地掀了下眼皮,隱隱約約感覺有個人影進來,但她實在燒得厲害,眼睛微微睜了下,就又閉了起來。 許肆周心中一緊,快步走到左漁的床邊,伸手一碰她的額頭,燙得離譜,就知道她生病了。 他立即彎下腰來,手臂揭開被子,打橫穿進她的腰肢,將人從床上抱起。 左漁的皮膚冰涼,尤其是四肢,察覺到一陣不屬于自己的灼熱,她艱難地睜開眼,看到許肆周那好看的下頜角一晃而過。 她貪戀地靠了過去,聲音卻弱得發虛:“你來啦?” 許肆周將人打橫抱在懷里,步伐不停,低頭看了眼左漁翕張的唇,沉聲安撫:“去醫院?!?/br> 他抱著她下樓,將人放進副駕駛,一路也不帶歇息,替她系好安全帶后,三兩步繞到主駕駛,發動車子。 他的車速很快,一路上猛轟油門駛出停車場,車窗閉緊,左漁坐在副駕駛,虛弱地偏頭看他。 也不知怎么的,只要看到許肆周認真的表情,特別是他開車時時不時地瞥視她一眼,安慰她“別怕,我帶你去醫院”,她就感到一種莫名的安全感。 “許肆周?!彼龁玖怂宦?,“我只是發燒了,吃點退燒藥就好了,不用去醫院?!?/br> 她的聲音透著病氣,許肆周捉起她的手,撫了撫她的掌心:“我認識一位很有資歷的老中醫,我給他打個電話?!?/br> 左漁闔起了眼,聽見他通過藍牙給某家私人醫院撥電話,那邊聽見他報上姓名,便問他是否需要安排清場接待。 許肆周正要答應,左漁卻突然握緊了他的手,試圖說話:“不用。許肆周,不用的……我只是發燒感冒,不用這樣,不然我們臨時過去,其他緊急的病人可能就無法得到及時的醫療了?!?/br> 許肆周握著她的手,回電話那頭:“不用了?!?/br> 不到十分鐘,就開到了醫院,全程被他緊緊抱著,上樓,進電梯,去到二樓時他找的那名老中醫已經等候在診室門口。 許肆周將她小心翼翼放在一張病床上,這才握著她的手轉身交代醫生過來問診。 因為只是淋了雨導致著涼,醫生量完體溫,檢查完畢就去開藥了。 左漁吃了顆退燒藥,整個人窩在被子里,只露出一個毛茸茸的腦袋,體溫卻依舊高得發燙。 醫院給他們安排的單人房間,環境安靜清幽,也沒人打擾,但左漁不喜歡待在這里,拉了拉許肆周衣服的袖子,問:“我們能不能回家呀?” “不習慣這里?”許肆周兩手握著她,雙腿分開躬身坐在椅子上。 左漁點了點頭,反應還有些遲鈍。 “行?!痹S肆周站起來,“我去拿藥,然后帶你回家?!?/br> 回程的路上,退燒藥的藥效起了,左漁靠在副駕駛上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直到被許肆周抱下了車都沒醒。 許肆周將人安頓好,開始著手煲中藥。 今天治病的醫生是他長輩那邊一直信賴的人,所以安排給左漁看病他放心。但左漁家里沒有熬中藥的藥煲,他只能臨時用手機下單了一個閃送,在等待的時間里,又著手將她廚房的濾芯更換了下來。 等他把藥煮好,左漁的燒也差不多退了,雖然還睡著,但整個人氣色看起來比上午好太多,嘴唇也有血色了。 許肆周端著碗進去,捏捏人的臉蛋,將人扶起來喊醒。 左漁不明所以地睜開眼,然后就在這種半夢半醒的狀態下被誘哄著喂藥。起初她單純地以為許肆周只是給她喂水,直到一股甘辛難聞的苦味在舌尖淌開,她皺了皺眉,抗拒間胡亂地打了下手,恰好一巴掌打在了許肆周端著藥的手臂上。 這一掌的力道不重,但許肆周全副身心都放在她身上,根本沒料到她會有這一手,毫無防備,大半碗藥悉數灑在了他身上的t恤上。 左漁嚶嚀一聲,被苦得睜開了眼,映入眼簾的是他滿身的狼狽,瞬間人就清醒了,小聲跟著道歉:“對…對不起,太苦了?!?/br> “幾歲了,寶寶?” 許肆周扶穩她的胳膊,漫不經心地說。 言下之意就是,都多大了,還吃不了苦。 “不嫌棄你?!痹S肆周直接將碗拿走,“幾歲都伺候著?!?/br> 左漁瞬間羞紅了臉,一聲沒吭,糗的。 許肆周用紙巾擦了擦,重新給她掖好被子,順手摸了摸她的額頭:“你繼續睡,我給你再煎一遍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