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節
一陣風吹過來,她鼻腔一酸,莫名地眼圈就紅了。 突然,頭頂上方覆蓋下一層陰影,模糊不清的視野里,驟然出現了一只修長清瘦的手臂,膚色干凈白皙,冷感似玉雕,左漁瞇起眼,下意識伸手擋了一下。 一股熟悉好聞的柏樹香味隨之鉆入鼻尖,清爽干凈,少年的氣息絲絲縷縷地將她包圍,無孔不入。 她還沒反應過來,下一秒,她的手就被人捉住了,緊接著下眼皮被人輕輕碰了一下,溫熱的指腹貼在上邊,將她馬上就要落下的淚水輕輕拭掉。 “公主,別哭了?!?/br> 兩天沒見,少年的頭發剪短了些,看起來頭頸挺拔、整潔利落,顯得更加帥氣了。 許肆周垂著眼皮,沖鋒衣的拉鏈拉到喉結那處,居高臨下地看她,神色一如既往的瀟灑難馴,說完這句,他微微俯身,漆黑的雙眼與她的雙眼靠得更近,氣息灼熱。 “有事兒我擔著,我給你撐腰,受了委屈別憋著,踹回去,知不知道?”他身上有種意氣風發的少年氣,驕傲散漫,受不得委屈,但此刻他的手腕捉著她,左漁有種被他輕輕哄著的錯覺。 “怎…怎么踹?”左漁紅著鼻子,上半身微微往后仰,甕聲甕氣地問。 “考完試,我教你?!?/br> 第35章 酒窩星球35 左漁沒想到許肆周說給她撐腰是認真的。 考完理綜的那天下午, 許肆周安排了一個男生給她送來一張紙條,紙條上寫了個地址,讓她考完試直接過去找他。 左漁看著那個地址,卻不太清楚是什么地方。 黔巷67號, 她默念了遍, 秋搖恰好在這時從綜合樓出來, 看到她手里的字條, 腦袋一同湊了過來, 好奇地問。 “這是什么?” 左漁將紙條遞給秋搖,解釋道:“這是許肆周讓我過去的地址, 但我不太清楚是哪里?!?/br> 秋搖接過紙條, 仔細看了一下地址,然后皺起了眉頭?!扒?7號?我好像聽說過這個地方, 應該是市中心居民區附近的一個小巷子?!?/br> “不過,他約你呀?”秋搖雙眼睜圓,下巴都快要驚掉了。 “我也不知道,你愿意陪我去嗎?”左漁點點頭又搖頭, 輕聲細語地問。 “那我當然愿意??!”秋搖敏銳地從中嗅出一絲不同尋常, 立刻點頭答應, 拉著她風風火火地就往校門去, “走吧!” 左漁和秋搖跟著地址到達目的地時,才發現黔巷并不像她們想象的那樣是一條小巷,而是一條頗為寬闊的街道,兩旁零零散散地停著幾輛車。而67號的門牌旁懸掛著一張不大的牌匾,上面寫著“姜圣拳館”。 當她們兩人還站在門口猶豫時, 一個大約二十五六歲的男生出現在前臺處,遠遠地注意到了她們, 很快走過來,拉開了玻璃門:“你好,左漁是吧,我是這家拳館的老板,我叫姜圣?!?/br> 左漁驚訝地看著眼前這位年輕的拳館老板,他看上去并不像傳統拳館老板那樣擁有粗獷的長相或粗壯的身材,反而穿著一件寬大的黑色夾克外套,頭上戴著一頂鴨舌帽,脖頸上掛了一條銀色鏈,看起來很隨和。 左漁有些沒料到,愣愣地點頭:“嗯……我是?!?/br> “進來吧,周周跟我說了,他就在里面等你?!苯ザY貌性地笑了笑,然后示意左漁和秋搖跟著他進入拳館。 左漁跟著姜圣一起走進拳館,一邊環顧四周。這個拳館并不大,但布置得井井有條,墻上掛著一些拳擊手套和獎杯,地板上鋪著厚實的墊子,最中央擺放著幾排拳擊沙袋和訓練設備,像一個小型的拳擊練習區。 左漁對恫山竟然有這樣的拳館感到十分驚訝。她一直以為這種地方只存在于大城市,沒想到在這個小縣城上也有。 不知是有特殊安排還是被包場了,此刻拳館內并沒有其他人,訓練的聲音也沒有,只有一臺懸掛式電視機正在播報著本地新聞,還有擂臺前面堆放著一排排沉重的沙包和各種訓練器械。它們散發著一股濃烈的金屬味和汗水氣息。沙包掛在鋼鐵支架上,被反復擊打后留下了凹凸不平的痕跡。 新聞主播的聲音字正腔圓,在拳館四周回蕩。 大概是巧合,報道的新聞竟然有種意外的熟悉感。 “今日下午,市衛生局成立了專項檢查組,依法對市內多家醫院及診所展開突擊檢查。調查中發現,部分醫院存在50元代開實習證明、100元代開病假條等違規行為,相關監管部門將采取措施杜絕假證買賣等違法行為,維護醫療行業……” 聽到這里,左漁心中不免一震,立刻想起了陳仲遠造假證明一事。難道這次檢查就是針對那件事情而進行的后續行動嗎? 她疑惑地抬頭,電視屏幕上的畫面赫然正是她姑姑所在的恫山醫院。 但還不待她細看,姜圣的聲音已經從前方傳來,“人在那邊,你們過去吧?!?/br> 左漁和秋搖同時朝姜圣所指的方向看去。 許肆周就坐在一張折疊椅上,優哉游哉地蹺著二郎腿,也同樣在看電視。只是他手臂大剌剌地敞著,一只手拿住一聽可樂,即使聽見這則新聞,臉上也沒太明顯的表情反應,好像心里有數,一切盡在他的掌握。 有那么一瞬間,左漁腦海閃過一絲猜測,這有沒有可能,就是出自于他的手筆…… 他有少年感,但也有著超越同齡人的思維和成熟,遇事不可能擺不平。 這會兒的狀態,更像是一種低調的勝利,“事了拂衣去,深藏功與名”。 也是在這一秒,他聽見動靜,往這邊看過來,轉頭時慢悠悠地喝了口可樂,那罐可樂擋住了他的下半張臉,只露出一雙漆黑的眼睛,隨后視線對撞間,他有意無意地朝她挑了下眉。 “來了?!彼f得很簡單,“坐著,等會看好戲?!?/br> “喝什么?”姜圣兩手插著兜問她們。 秋搖被許肆周那股氣場震懾到,細聲細氣地說了句:“都…都行?!?/br> “那給你們上兩杯橙汁?”姜圣問。 “嗯……謝謝?!鼻飺u點頭。 “不客氣?!苯ヒ恍?,轉身給她們準備。 她們旁邊就有好幾張小桌子,兩人座那種,和搏擊、格斗所鋪的墊子相隔不遠,秋搖就地拉著左漁坐下。 兩人一左一右地坐著,還不明白許肆周這番話里的“好戲”指的是什么,直至洪堯明扛著兩個沉甸甸的整人高沙袋,從地下的通道走上來。 “肆哥,這最后兩個了,干完這我可以走了吧?”洪堯明的聲音有些沙啞,透出nongnong的疲憊感,沒注意到左漁和秋搖兩個人也在,一邊走一邊將沙袋放至指定的區域。 秋搖看到洪堯明驟然出現在這里,瞪大了雙眼,腦袋湊到左漁身邊,壓低聲音:“所以,許肆周是來替你出氣的?” 秋搖的視線在許肆周和洪堯明身上來回打探。 洪堯明放下沙包后,許肆周才終于慢悠悠地放下手中的可樂,一步步走到放著拳套和訓練服的地方,隨手撈起一副拳擊手套,然后毫不猶豫地丟向了洪堯明。 洪堯明接過拳擊手套,不明所以:“肆哥,這……” “你女朋友等會就來?!痹S肆周面無表情地給自己戴上拳擊手套,微微挑眉,“陪我練練?!?/br> 洪堯明咽了咽口水,沒有多言,只能默默地配合戴上了拳套。 秋搖也不知道洪堯明是有什么把柄被許肆周抓住,順從聽話得令人匪夷所思。左漁默默觀察著這一切,也隱約覺得有些不對勁。 洪堯明雖然還在讀高二,但因為多次違反校規校紀,留過兩次級,早就成年,而且臭名遠揚,根本不可能輕易被人cao縱。然而,現在的他卻似乎對許肆周百依百順。 許肆周個高腿長,三兩步就輕輕松松跨過了攔隔擂臺的邊界,他的下巴輕輕抬了抬,望向洪堯明的眼神看起來平靜,但底下的氣勢冷厲森然,那種壞的程度令人心生畏懼。 洪堯明硬著頭皮,拉起了擂臺邊緣粗粗的圍繩,彎腰從底下鉆了進去。 他平時跟著社會上的一波人混的都是三腳貓功夫,花架子招式,這會兒臨到場上,才想起擺出一副看似威風的姿勢,但還沒帥過一秒,就被一個干脆颯爽的高踢腿給直接踢懵逼了。 洪堯明猝不及防,頓時感到一陣劇痛襲來,眼冒金星,整個人都被踢得晃了幾下,差點失去平衡。許肆周絲毫不給他喘息的機會,他迅速靠近洪堯明,然后一拳砸在了他的胃上。 這一拳下手特別狠,震得洪堯明五臟六腑都痛,他瞬間躬起腰,蜷縮成一團,額頭布滿汗珠。 左漁和秋搖看得目瞪口呆,秋搖連連倒抽涼氣,發出不可置信的聲音:“這…這練拳……是這樣練的嗎……許…許肆周出手好狠……快狠準……” 左漁咬著唇,恍然間,莫名回想起之前的校內籃球賽,當時的一眾女生被他打球時的暴力美學所震撼?,F在看到擂臺上的情景,她不由得起了雞皮疙瘩。 許肆周全程沒有說話,但拳拳到rou。 “輕……輕點……”洪堯明抱著許肆周的大腿,鼻血一下一下地往下滴,痛苦地呻.吟著,他緩了好一會兒,只覺得再打下去,自己真的要被許肆周打殘成植物人了,于是哆嗦著出聲,拳套抱著頭,護著腦袋:“肆哥,不……肆爺!” 雖然年紀同樣大,但洪堯明求起饒來直接連輩份都給他升了,“我究竟哪兒惹到你了,你講一聲,小的立馬就改啊……” 洪堯明覺得今兒自己真是cao他媽的倒霉透頂!早上考英語,他早早交完卷,從學校翻過圍墻,正準備逃去網吧,結果剛跳下地,立馬就被人拽住了后頸。 他憤怒地呵斥了聲:“他媽的,是誰!” 在學校里,誰敢動他?這簡直是找死!然而,他一轉頭就看到了一個陌生的面孔,雖然不認識,但那人的氣場沉穩強大。他一對上那雙眼睛,立刻就被人捏住了軟肋,痛得幾乎站不穩腳。 “有人要見你?!蹦侨说卣f道。 一句話,他就被人丟上了一旁的面包車,然后再次下車,就出現在這個拳館里。 洪堯明被人推著進了拳館,一眼就看見里面坐著的許肆周,他右腿蹺著,橫壓在左腿上,一副大佬做派。雖然沒跟他正面打過交道,但洪堯明多多少少聽過、也見過許肆周這個人。 據說之前職高鬧事那幫人,就是被他搞定的,地點也在這個拳館。他以替熊韋謙出氣而一戰成名。 而現在,他被以同樣的方式帶到了同樣的地方。 洪堯明早有預感來者不善,但自認與許肆周沒有過節,因此語氣還算客氣:“鬧這出,可有什么事?” 可話才問出口,拳館墻上的電視機就開始播放起一段視頻。 液晶屏上的畫面一幀一幀地放映,雖然無聲,但洪堯明一眼就認出了那是自己,臉色不大好看,尤其是畫面的右下角還有清晰無比的時間條——2014年1月20號晚上八點五十分。 地點是他平時一周去一兩次的小旅館。 視頻畫面黢黑,摸黑兒看不著人,卻能靠著破舊旅館內粉紅色的霓虹頂燈看清人臉。洪堯明站在走道上,等了不到兩分鐘,一個花枝招展的小姐穿著緊身短裙走過來,朝他身上貼。 視頻錄到他在外面鬼混,迫不及待地捏人屁股,又捏別的地方,然后兩人齊齊進了房間,關門,不到十分鐘,又齊齊出來。 洪堯明貪便宜,約的還是那種最便宜的按時間收費的房間,然后被拍到在門口給小姐付錢。女人穿得很暴露,還想再拿一張錢時,被洪堯明打發走了,于是在背過身時,她還翻了一道白眼。 洪堯明自以為一直行事隱秘,從未被抓過,但沒想到這次被人錄了下來,成了別人手中的把柄。 這件事被抖出去,丟臉丟自尊丟女朋友事小,可這他媽是違法的。不被抓還好,被抓得拘留。雖然沒被抓現行,但這條視頻是赤裸裸的證據。他想撒謊也得掂量掂量。留過級,已成年,也不涉未成年保護法。 洪堯明看到視頻,臉都白了:“你給我下套???” “自己控制不住下半身,怪得了誰?”許肆周都聽笑了,冷冷地托住下巴,神情漠然地睨了他一眼,歪歪頭,似笑非笑地問,“就兩分鐘?” 媽的!明明有三分,四十八秒! 但這種關頭,洪堯明沒有心情去計較這個,清楚自己處于一種極為被動的局面,只能令自己的聲音聽起來盡可能平靜:“你認錯人了吧,這不是我……” “小姐的口供,我派人拿到了?!?/br> “她出賣我???” “我呢,教教你做人?!痹S肆周難得地站起了身,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想要籠絡人心,最緊要投其所好,就是不能小氣?!?/br> “……” 洪堯明無話可說,掙開許肆周的手掌,問他:“你想要什么?” 許肆周嘴角勾了笑,貼近洪堯明,勝券在握的語氣:“我朋友這拳館,缺人手,需要幫工?!?/br> “就這樣?”洪堯明猶豫了一下,聲音滿是疑惑,“這么簡單?” 許肆周掀掀眼皮子,語調不緊不慢:“就這么簡單?!?/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