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節
左漁不再繃那么緊,給他指路。雖然這邊回去只有一條直路,但是去小高醫生的診所卻要拐往兩條小道,繼續騎一段。 越往里,路越窄,左漁指了指前方盡頭的招牌:“看到那塊綠色的牌匾了嗎?就是那兒,車子可以停在門口?!?/br> 許肆周本以為是把左漁載回家換下濕透的衣服,沒想到她是給他帶到了診所這邊。 “左漁,我把你送回家,再過來?!?/br> “先將你的傷口處理好,可以嗎,你的血流了很多?!鄙倥暰€輕輕柔柔,語氣委婉,許肆周想不順她意都不行,卻另一方面又擔心她,于是讓她把自己外套穿上:“那你把我外套披上?!?/br> 他沒想到自己還有這么溫柔的耐心。 “嗯,好……”左漁知道自己再拒絕就不好了,點了點頭,將他那件工裝外套穿好,還乖乖地把拉鏈拉至頂端。 許肆周順手替她將里面那顆拉鏈頭翻出來,彎了彎唇:“進去吧?!?/br> 其實一路過來,傷口的血都差不多止住了,只是干涸的血跡停留在上面,看著血淋淋的,令人擔憂。 許肆周停好車進去時,左漁已經和小高醫生解釋好了,正等著。 這是一個簡陋的鄉村診所,裝著透明玻璃門,許肆周粗略打量一眼,這才發現這位醫生有點年輕,斯文。 在這樣一個以老人居多的村落里,如此青年才俊甘愿待在這方小診所,著實令他另眼相看。 “坐吧,許肆周是吧?” 許肆周聞言抬眼,找了張凳子,跨著長腿坐下。 “我是小高醫生,”高京洛握著醫用棉簽替他上藥,言談溫和,“小漁剛剛跟我說了你的名字,你們是同學?” 許肆周坐在椅子上敞著兩條腿,就打量他一眼,視線又落在左漁身上。 此刻的左漁有種易碎的楚楚可憐感,寬大的工裝外套完全罩住她,只露出那張過分精致好看的臉,頭發半干半濕,垂搭在她的臉側,貼著肌膚,像一朵剛出水的芙蓉,鮮艷欲滴。 他盯著她的眉眼問:“高醫生是本地人?” “是啊,”高京洛笑笑,自然而然地接話,“跟左漁一樣,我外公外婆也是尺塘人?!?/br> 兩人說話時,左漁就站在一旁不時遞點東西,神情關切地注視著他的傷口。但她和高京洛之間分工配合,有種她不自知的默契感,倆人這種熟稔讓許肆周覺得煩躁。 “不用幫忙,去那邊坐?!痹S肆周一把將她手里的藥箱拿過來,自己捧在懷里。 高京洛低頭擦藥的動作一頓,唇角微微笑了一下:“去吧,小漁,這是小傷口,我能處理好,你不需要cao心?!?/br> 左漁雙手舉在半空,慢慢放下,這才點點頭,說:“好?!?/br> “……”這么聽別人話啊。 是不是他說的不算,高京洛說才行。兩個人究竟有多熟? 許肆周嘆了口氣,抱著藥箱仰頭敞著一條長腿,靠坐在斑駁的白墻上。 左漁乖乖坐到另一邊的長木凳上等他,剛一坐下,身上的衣服傳來輕微的振動。 她腦子懵了一瞬,低著頭翻找,從外套的右側口袋翻出了許肆周的手機,上面顯示是——大藝術家的來電。 她連忙小跑過去,把振動的手機遞給他,提醒道:“許肆周,你的手機亮了,有人打電話給你?!?/br> 許肆周后腦勺貼著墻,看一眼,是渡嘉奈,昨天找他拿的衣服和治跌打損傷的膏藥,現在應該是到這邊了,想找他人。 “幫我接?!彼f得簡單,聲音又懶散。 “???”左漁脆生生地應了聲。 他不是有手有腳嗎……為什么會讓她來接他的電話呀? 許肆周堂而皇之一副“你看我抱著藥箱沒手啊”的無賴模樣,沒皮沒臉地坐著,高京洛像看小男生表演孔雀開屏似的,一瞬間看透太多,撇開眼微微一笑。 左漁咬咬牙,將電話接起的那一刻極其忐忑。 許肆周的電話備注都很與眾不同,上次她誤接了一個備注為「許女士」的越洋電話,竟然是他mama,那這次被備注為「大藝術家」的又將是誰? “喂,您好,我……” “祖宗,你喺邊???打咗咁多通電話……” 電話一接通,那邊就傳來高冷而又玩世不恭的聲音,說的還是粵語,左漁聽不太懂,但她不笨,很快就意識到許肆周備注的這位大藝術家是誰—— “……渡嘉奈?” “靚靚?”那邊的渡嘉奈也是一愣,脫口而出。 他此刻就坐在許肆周上午坐的那個位置,仰頭望著頭頂那棵古榕樹,紅色彩條布掛了滿滿一樹,都是為了祈禱家人平安,風調雨順。風輕輕一吹,仿佛一樹綠葉紅花在跳舞,他看得眼花繚亂,心說,追女仔至于連手機都上交? 那以后豈不是銀行卡、護照、身份證都交到她手上啊,以前怎么沒看出來他是這么個戀愛腦? 左漁不明白“靚靚”是什么意思,因為說的依舊是粵語,但直覺那是他和許肆周對自己的指代。 她捏著手機,看看許肆周,他不知什么時候蹺起了二郎腿,氣定神閑地看著她,一副當定甩手掌柜的模樣。 “渡嘉奈……”她對著電話輕輕開口,“許肆周腳受傷了,你找他有什么事嗎?” “你問問他,要我帶的藥,扶他林、換洗的衣服、還有內褲!還要不要了!”廢了半天勁給他拿東西,還大老遠跑來這窮鄉僻壤,路上差點沒給大巴車顛散了,結果這會兒他人不在? 渡嘉奈的話里帶著明顯的不爽。 “……”聽到內褲兩個字,左漁耳尖悄悄爬上一抹紅,她可不敢這么直白地轉述,就,只能含蓄地問許肆周,“他…他問你,你的那些東西還要不要了……” 倆人站得近,許肆周自然也聽見了。 下一秒,左漁才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可以把電話放在他耳邊,讓他們兩個人自己聊。 于是她紅著耳朵,將手機貼近許肆周的耳朵。 隨著她的靠近,許肆周聞到一股馨香,她穿著他的外套,因此柏樹香混合了少女香,輕爽又清甜,同時手機屏幕上還留存著她的一絲溫度,貼在他耳廓,冉冉地渡過來,好似兩個人彼此交換了體溫。 “知道了,就回?!痹S肆周徐徐地答,說完,伸手將電話拿下,直接掛斷。 他站起來,一旁的小高醫生在收拾用完的棉球和藥水。 “高醫生,傷口處理好沒?”許肆周問。 “嗯,不是什么嚴重的傷,清創完涂了點藥,就差不多了?!备呔┞逋屏送蒲坨R,聲音依舊溫和,“也不用付錢,這里是免費診所?!?/br> 免費診所?這倒不在他的意料之內。 左漁在一旁小小聲:“小高醫生人特別好,他放棄了保送的機會,回到這里開了這家免費的診所,經常給村里的老人和小孩免費看病?!?/br> “我不是小孩也不是老人,還是要付的?!?/br> 許肆周極有原則,把錢放在桌上,臉上是慣常的那種灑脫痞氣的笑:“我們就先走了?!?/br> 高京洛手上的動作停了下,抬眸看去,嘴角有極淡極淡的笑意,心里明白少年堅持分得這么清,顯然是不想欠他人情,只把他當成普通的醫患關系。 他望著兩人一同離開的背影,手心突然握緊了下。 “小漁?!彼凶∷?。 “怎么了?”左漁剛走到門口,疑惑地回頭,許肆周也跟著停步。 “沒事,”他笑了笑,“回去讓外婆提稻米的時候小心點,別再摔到腰了?!?/br> “好?!弊鬂O笑了下,點點頭,“謝謝你,小高醫生?!?/br> / 從診所回去的路上,經過蘇城寺,許肆周把車停了下來。 左漁以為他到地方了,于是順理成章地扶住了車把手,跟他道別,沒想到他將她喊?。骸暗葧??!?/br> 左漁只好乖乖地站在原地,看著他走了進去。 蘇城寺內紅墻綠瓦,古鐘悠悠,斑駁的墻壁映照著悠久的歷史痕跡,莊嚴而森遠,散發出獨特的神韻和魅力。 她一邊靠著自行車一邊百無聊賴地看著,然后才猛然意識到自己還穿著許肆周的外套。 她想把它脫下來,但又覺得自己已經穿過了,不洗干凈再還給他不合適,想了想,還是作罷。 沒一會許肆周就出來了,手里拎著一個袋子,身邊還跟著渡嘉奈。 “又見面了啊?!眱扇俗呓?,渡嘉奈笑著跟她打招呼。 “確實是有點巧……”左漁小聲說。 “不巧,他是我找來的?!痹S肆周將那袋東西遞到她跟前,意思是拿著,“帶回去給外婆?!?/br> “什么呀?”左漁沒接,目光疑惑。 “扶他林,德國那邊的跌打損傷噴霧,很管用,還有其他別的牌子,都在里面,你那么聰明,看看說明書就懂怎么用了?!?/br> 左漁站在風里,有些意料不及。 她不動,許肆周也不催促她,站到另一端,不動聲色地替她擋住了風口,思路清晰:“真碰到不懂的,問我,通過一下我好友?” 渡嘉奈手心轉著手機,一直近距離地盯著左漁那張臉,之前只看過她眉眼,這會兒才緩過神來,第一反應是—— 好牛逼的一張臉。 之前見她溫溫柔柔、春風化雨地哄小孩,已經很添好感了,現在腦子里更覺得,靠,都掉進水里了,本該狼狽不堪,還能這么好看,烏瞳紅唇,欲語還休…… 他私底下見過的明星也不少。 但她這幅模樣,簡直比登雜志,拍濕身照的女明星還抓人,除了牛逼就只剩下牛逼。渡嘉奈抱著手臂,手肘碰了碰許肆周的胳膊,剛想說那仨字“牛逼啊”,不過下一秒,目光冷不丁轉移到他身上,嘴邊的話又硬邦邦地憋了回去—— 他兄弟也有這本事。 只不過平時看慣了沒覺得驚艷,但確實是帥的,身上有股壞勁,多的是想為他生,又為他死的撲火飛蛾。 平時這股勁可沒少招人。 第30章 酒窩星球30 “妞妞, 怎么回事啊,身上都濕了?”回到家,左漁剛把車推到一邊停好,本來想著不讓外公外婆擔心, 自己悄悄溜進去換掉濕衣服, 卻被拿著土豆從屋里出來的外公碰了個正著。 “頭發也濕了, 發生了什么事喲……”外公焦急地問道。 “發生了一點小意外, 外公不用擔心, ”左漁將事情簡練地解釋給外公聽,“就是剛剛掉水里, 同學看見了, 將我救上岸,這是他的衣服, 等我洗干凈后還給他?!?/br> “掉水里了?有沒有受傷?” “沒有沒有……”左漁連忙擺手,還在外公面前轉了個圈,“您看,我活蹦亂跳的, 一點事兒也沒有?!?/br> “那就好……”外公終于露出安心的笑, “那快快, 去燒水洗個熱水澡, 別著涼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