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儀 第60節
裴浚忍不了,信手將那書冊往矮幾一扔,握住她纖細的胳膊將人給拖過來,一番天旋地轉,鳳寧已至他身下,那眸眼柔亮生輝,明顯帶著促狹的笑意。 裴浚睨著她,“李鳳寧,你膽子越發大了?!?/br> 一雙深眸雪亮清銳,似要將她生吞活剝了。 鳳寧現在漸漸摸清他的脾氣,每每對著她話放得極狠,實則也沒把她怎么著,鳳寧便俏皮地掰弄著發梢,輕聲問,“臣女送的燈陛下喜歡么?” 裴浚矢口否認,“不喜歡,旁人要么親自寫詩,要么親自作畫,你便草草買了一盞應付朕?!?/br> 鳳寧杏眼瞪圓,雙腿雙腳纏上他,不滿道,“那盞燈用緞面絲綢所制,花了臣女整整半月俸祿呢。那陛下呢,陛下是不是也得回一盞給臣女?” 裴浚似笑非笑拍了拍她的渾圓,那意思簡單明了,看她今夜的表現。 鳳寧面頰倏忽染上一層羞紅,偏首躲開。 “不要,臣女今日跑來奔去,累著了?!?/br> 鳳寧往里側躲,裴浚哪容不得了她躲,抬手將床簾擱下,覆繭的手掌握住那纖細的腳腕,將人給拖了回來,那身寬袍架在他身上,是疏風朗月般的模樣,眼神卻無比深沉內斂,動作也干脆利落。 厚繭滑過肌膚,顫流一路往上攀爬,跟藤蔓似的纏住她心神,鳳寧干脆撲進他懷里,將舌尖遞上去,纖腰也往上一抬,迎上他,在鳳寧以為他要勢如破竹時,他偏要分花拂柳慢慢摩挲。 鳳寧像是被絲線掣肘的風箏,要飄不飄,要落不落,雪白貝齒柔柔啃噬著他耳珠,輕輕低喃,“陛下....子時了?!?/br> 別折騰她了。 待會還要回西圍房呢,春寒料峭,汗津津的一身出去難免著涼。養心殿不許皇后以外的女人留宿,這一條規矩鳳寧銘記在心。 可這一番催促忽然惹惱了他。 裴浚心里莫名發堵,他忽然有些厭惡她的分寸感。 第39章 窗外的燈芒如漣漪般在漾,那架子床也是,鳳寧骨頭都被他推散架了,蓬勃的心跳聲呼之欲出,肌膚微妙的摩擦在暗夜里肆意賁張,薄料包裹的精壯身軀籠罩住她,他眸光幽灼,盯著那張明艷小臉,就看著她像是含苞的骨朵一點點被他催放。 鳳寧啞著嗓兒喊求饒,他偏不肯,舌尖很快滑過來,肆無忌憚主宰她混混沌沌的感官,潮紅的嘴兒忍不住承恩受露,魂兒差點勾沒了,被他糊弄著上了身,清蒙蒙的光霧籠著她周身,那苗條身段婀娜多姿,他非要她受累, 細腰被他鉗住不許她挪身,怎么辦,鳳寧也耍賴,干脆癱在他胸膛,又待如何? 總算耗盡她的力氣,裴浚終于舍得反客為主,伺候她一場。 渾身濕透了,鳳寧像是擱淺的美人魚動彈不得,艱難地抬了抬眼皮,微辣的汗液刺入眼眸,逼得她意識回籠,鳳寧往后撐著床榻,試圖從他胳膊下抽出,然而在這時,那只修長手臂忽然跟鉗子似的牢牢鉗住她。 鳳寧直喘息,只當他睡迷糊了,意圖用膝蓋去頂,可這一回,那人干脆將她拖下來,將那滑膩的纖腰往懷里一摟,后背胸膛嚴絲合縫貼著,不給她逃脫的機會。 鳳寧吁出一口氣,愣愣望著他,簾帳半開,迷蒙的光芒灑下來,落在他額發鬢角,他似乎也困了,長睫投下一片陰影,平穩的呼吸撓在她鼻尖,微生癢意,第一次這么近距離觀察他,俊美的面容不帶任何攻擊力,明潤溫軟,有一種難言的美感。 鳳寧輕輕往他下顎蹭了蹭,在他懷里閉上眼。 * 日子忽然就暖和了,為了趕在二月上旬將書冊趕出來,鳳寧白日均在番經廠盯梢,活字刻出來細細檢查,印出第一版也得逐字逐句校對,鳳寧擔心自己出紕漏,與李老頭商議后,請示番經廠的掌事公公,將烏先生請過來幫忙。 有了烏先生幫襯,鳳寧壓力便小了許多。 鳳寧先過一遍,又交給烏先生過一遍,偶爾遇到翻譯不太達雅之處,又予以修正,師徒倆沒日沒夜泡在番經廠,樂此不疲。烏先生看著興致勃勃的鳳寧,十分欣慰。 比起束縛在李家后宅,她果然更適合做女官,瞧,跟一只靈燕似的,繞梁而飛,有朝一日,或許她能躍去更廣袤的天際。 就這樣,第一版終于在二月初十趕出來,鳳寧親自呈至裴浚手里。 那一行行的字符線條優美流暢,厚厚一冊寫得正是古往今來廣為傳頌的《論語》,裴浚雖然一個字都看不懂,但他明白這是鳳寧的心血。 鳳寧雙手絞在一處,像是交答卷的學生,等待老師批閱。 雙目亮晶晶的,不放過裴浚一絲一毫的表情。 裴??赐旰仙蠒鴥?,置于一旁,很認真問,“李鳳寧,你想要什么賞賜?” 外頭弦月高懸,潑進來一地銀輝。 那雙水汪汪的杏眼,忽如被注入一斛春光,顯見明亮多了, “陛下,您這是在夸我嗎?” 裴浚眉目舒展,姿態翩然朝她頷首,“是,你要什么賞賜,盡管開口?!?/br> 這一瞬間,裴浚心里是有些期待的,期待她向他討要位份。 可惜他終究失望了,鳳寧靦靦腆腆上前來,小臉往他跟前一湊,俏生生問他道, “陛下,臣女可以把卷卷帶來養心殿么?” 裴浚臉一黑,“你做夢!” 鳳寧暗暗撇了撇嘴,想了想再答,“那陛下給臣女畫一幅畫吧,臣女想將它作成一盞宮燈?!?/br> 元宵節那日,那么多女郎均收到心儀男子所贈花燈,鳳寧一直耿耿于懷。 她也想要一盞。 若是他親手所做,就更好了。 裴浚靜默了片刻,捏著菩提子往她腦門一敲,“就這個愿望?” “嗯嗯嗯!”鳳寧睜圓了眼,重重點頭。 裴浚無法,擱下菩提子,抬手示意內侍侍奉筆墨. 韓玉立即上前替他攤開宣紙擱上鎮紙,鳳寧親自研墨。 裴浚提筆蘸了蘸墨問她,“想好畫什么?” 鳳寧茫然搖搖頭,“您想畫什么就畫什么?!?/br> 裴浚最后看一眼那懵懂的姑娘,抬手落筆,寥寥數筆下去,一個窈窕美人栩栩如生仿若要從紙端走出來,大約是那模樣用指腹一一描摹過,裴浚筆下行云流水,一氣呵成,待落筆,鳳寧呆頭笨腦上前瞧了一眼, “咦,陛下,臣女瞧著有些眼熟?” 裴浚給氣笑,將宣紙遞與她,“你對著這幅畫好好照一照?” 鳳寧捧過來,后知后覺他畫的是自己,心里樂得跟吃了蜜糖般甜,趁著裴浚凈手的空檔,忽然踮起腳往他下頰啄了一口,然后飛快退開了。 一抹濡濕在唇邊一閃而逝,裴浚手上一頓,側眸盯著她,心尖仿佛被拂了一把。 鳳寧將那幅畫擱在窗下的小案晾干,回過眸來,見裴浚在翻閱她另一冊書。 “這是什么?”他問, 手中的書冊是方才鳳寧研墨時擱在桌案上的,裴浚無意中瞧見書封寫了《論語》二字,但明顯不是李鳳寧的手筆。 鳳寧湊過來瞧,立即回道,“回陛下,這是最先印出來的一冊,是烏先生幫我校對的那版,上頭有先生的注解,臣女打算好好溫習一遍,爭取下一冊書譯得更好一些?!?/br> 這已經不是裴浚第一次從鳳寧嘴里聽到這個人物。 他漫不經心翻過幾頁,即便寫著波斯文,可以看得出這位烏先生落筆無比流暢,字跡風格比鳳寧還要成熟,一本冊子寫著密密麻麻的注解,可見用心。 更重要的是,李鳳寧波斯文的書寫風格,明顯與烏先生一脈相承,也就是說,她臨摹的是烏先生的字跡。 裴浚承認心里有些不舒服,不,是很不舒服。 他將冊子往旁邊一擱,坐下來淡聲問李鳳寧, “你的字練得如何了?” 鳳寧撓撓后腦勺,“最近忙著刻印,沒怎么練?!?/br> 只見上首的皇帝端坐在御案,神情冷漠,帶著命令的口吻, “練,現在就練,練得不像朕扣你的俸祿?!?/br> “???”鳳寧頓時急哭了,她現在全靠那點俸祿銀子過活呢。 下個月她生辰,佩佩和玉蘇可是說好了,要她置辦席面做一回東,鳳寧悄悄問過紅鶴樓一桌席面的價錢,足足要耗她半年俸祿呢。 鳳寧小嘴癟起,敢怒不敢言,慢騰騰挪至她的小幾,不情不愿道, “臣女這就練?!?/br> 上回是誰告訴她模仿天子字跡罪同謀反來著?害她臨摹刻意藏鋒,束手束腳練成了個四不像,但鳳寧還是高高興興練了。 “陛下,金口玉言,不許反悔哦?!?/br> 裴浚冷笑,“你什么時候見朕反悔過?” 鳳寧默默頷首,也對,說不給她位分,這么久了就沒再提過,天子果然一言九鼎。 那她就大大方方臨摹。 * 三月三,上巳節,皇城司在太液池舉辦春宴,民間有曲觴流水,洗濯祓除之風俗,女官們簇擁著太后坐在瓊華島的廣寒殿吹風,柳海領著人送了幾盤五色糯米飯來,恭敬侯在一旁朝太后施禮, “老祖宗,這是陛下吩咐奴婢給您準備的糯米飯,也稱五色飯,俗話說吃了五色飯,這一年哪便是五谷豐登?!?/br> 太后因為立后一事跟皇帝鬧了脾氣,近來與裴浚之間不算融洽,她老人家看都不看一眼,冷冷道,“我牙口不好,吃不得糯米,你留著分給姑娘們吃吧?!?/br> 柳海也不敢惱,笑瞇瞇著人擺上了,除了五色糯米飯,還有粉捏孩兒,象生果子等,琳瑯滿目堆了一桌子。 廣寒殿的正殿,擺了七八桌宴席,老太妃們三三兩兩湊一桌,看著前頭姑娘們嬉戲。 章佩佩與王淑玉各帶了一伙姑娘在湖邊沾柳,先摘柳條,再拿著往湖里陶騰兩下,沾些水漬往裙擺上灑,意在驅邪避疫,順遂平安。 起先還規矩,后來不知誰起的頭,姑娘們你潑我我潑你,開始撒歡,其中要屬章佩佩最為跳脫,當著太后的面,無人敢往她身上灑,她倒是好,一個都不放過,大家拿她沒法子。 嬉嬉鬧鬧倒是惹得太后一笑, “就屬這丫頭最調皮?!?/br> 姑娘們的衣擺多少沾濕了些,均站在殿外曬日頭。 太后與隆安太妃坐著說話,突然提起燕承,太后便揚聲往外望道, “京兆府尹楊家的丫頭呢?” 楊玉蘇聞言與鳳寧相視一眼,立即提著衣擺入殿請安, “臣女楊玉蘇叩請太后金安?!?/br> “抬起頭來讓隆安太妃瞧瞧你?!碧笠娺^楊玉蘇,隆安太妃卻是頭一回見,認真打量兩眼,楊玉蘇容貌不算特別出色,勝在一雙眼極有機靈勁,該是個活潑爽朗的姑娘, “你倒是個有福氣的,燕國公夫婦求婚都求到太后跟前來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