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儀 第21節
是一身水紅色的滿褶裙,當中一件素紗抹胸,外罩淡粉色窄袖羅衫,鳳寧猶愛這身衣裳,穿了許多回,顏色洗舊,反添了幾分雅致婉約的氣韻。 “舊是舊了些,卻好看的很?!睏钣裉K咬咬牙幫著她換上。 待要從自己梳妝臺挑些首飾給鳳寧,卻被鳳寧婉拒,她今日梳著個回心髻,用娘親留給她的一支白玉簪子插上,買來的兩朵仿翠絹花點綴,便是上京城最水靈耀眼的姑娘啦。 楊玉蘇瞧見一陣心花怒放,“若是陛下還瞧不上你,你就死心跟我出宮吧?!?/br> 鳳寧卻沒想這茬,她定定望著銅鏡里的自己,這是她長了這么大,第一次認真打扮自己。 過去嫡母日日提醒她安分守己,連著衣裳也是撿了jiejie不要的給她,更別提什么新鮮花樣的首飾了,沒有女孩兒不愛美,她也曾羨慕jiejie每日可以穿得花枝招展。 如今,她也可以了。 鳳寧靦腆一笑,對自己很滿意。 “咱們去吧?!?/br> 她就是個大大方方的可愛姑娘。 楊玉蘇也不知觸動了那根神經,忽然就后悔了,握著鳳寧細細的胳膊肢, “鳳寧啊,要不咱們別去了,咱們出宮吧,我就盼望著你嫁個尋常人家,過踏踏實實日子?!?/br> 她雖沒怎么見過皇帝,卻也耳聞那是位鐵血帝王,他會疼人嗎?他能疼人嗎? 鳳寧卻沒她想得這么多,“你就放心吧,咱們不過是去赴宴,今個兒怎么都輪不到我?!?/br> “也對?!睏钣裉K回過神開開心心帶著她往蓮花臺去。 果然到了蓮花臺外,已人滿為患,里頭搭了戲臺子,請了遠近聞名的老旦唱戲,席位已坐滿,既然是給皇帝“選妃”,尋常的公子少爺不便湊熱鬧,蓮花臺外聚了不少看熱鬧的官宦,鳳寧和楊玉蘇進不去了。 楊玉蘇頗為惋惜,“罷了,不能去也罷?!?/br> 蓮花臺外有一內湖,從山上引活泉順坡而下,坡下堆砌假山,只見一抹雪白的溪流從當空澆下,發出淙淙聲響,底下潭深藤翠,頗有遮簾攬勝之意境。 水泊正中矗立一座三角翹檐涼亭,坡上一角橫過來一片松枝,青松拂檐,翠帶飄飄,水波蕩漾連著亭中傳來的歡聲笑語也仿佛被水波載送過來。 楊玉蘇瞥見自己表妹和姨母坐在亭中,遂拉著鳳寧過去拜訪。 蓮花臺是一座三層樓的環形殿宇,殿內彩繡輝煌,歌舞升平。 底下殿中坐著些許貴婦與朝臣,戲臺子搭在最南面,正唱著前不久流行的《大登殿》。正北的寬殿中掛著皇帳,裴浚獨自一人飲酒,在他右面垂著一方珠簾,里頭幾位閣老陪著太后說話。 今日倒是不曾談論國事,反而嘮其家常,哪家兒子娶了媳婦,哪家又生了玲瓏可愛的小孫兒,最后又提起先帝爺膝下早逝的孩子,太后忍不住潸然淚下,閣老們好一陣勸,字字句句落在裴浚耳里便是“催生”了。 他百無聊賴撫著那串菩提子,嗤笑一聲。 怪沒意思的。 女官們今日均換回尋常的裙衫,一一過來給皇帝敬酒。 第一個上來的是楊婉,楊婉今日褪去少許端莊,眼角別了珍珠妝,頭插點翠牡丹花的步搖,平添幾分俏麗,舉止投足的氣質也很松弛,倒像換了個人,就連柳海瞥見她也微微錯愕,險些沒認出來。 “臣女給陛下請安,多謝陛下這三月來的指點,臣女敬您一杯?!?/br> 裴浚正在批閱各省布政使遞來的請安折,這些臣子幾乎每一旬便要上請安折,問的千篇一律,“陛下今日小飲否,身體康泰否”,裴?;亓艘痪洹半薰病?,便將折子扔去一側,抬眼就看到了楊婉。 亭亭玉立,溫婉嫻靜。 平心而論,楊婉處處出眾,論性情與能耐是皇后不二人選,可裴浚大約是習慣了她是御前干練沉穩的女官,見不得她生心思勾引人,于是他面無表情舉杯示意,回了她一句, “好好當差?!眲e整些有的沒的。 楊婉酒盞一頓,心中苦笑。 論年齡接下來該輪到梁冰,但梁冰沒來,這樣的宴會她從來不參與,沒得浪費時間。 裴浚與柳海評價道,“御前女官當如是?!?/br> 話音正落,一人娉婷掀簾而入,嬌脆的嗓音綿綿地送過來。 “臣女給陛下請安,不若今日臣女來陪陛下喝酒,咱們不醉不歸可好?” 進來的是章佩佩,她上著通袖折枝薄緞夾衣,下穿繡百鳥花的馬面裙,如果不是聲音出賣了她,倒是比平日多了幾分端莊,顯然是太后的手筆。 裴浚連酒盞都不曾碰,支手靠在圈椅,左手習慣撥弄那串新得的菩提子,就看著章佩佩演,他沒有留下章佩佩的意思,自然也沒打算給她機會,到最后眼神甚至寫著:“還沒演完嗎?” 章佩佩離開時險些要哭,這樣冷心冷肺的男人也不知什么人能鑿開他的心。 陸陸續續十幾名女官過來請安,環肥燕瘦,各有千秋。 裴??吹贸鰜?,今日姑娘們都極盡心思拾掇自己,衣著富貴華麗,濃妝艷抹。 他平日從不對姑娘的相貌裝扮評頭十足,但今日實在有些撐不住,起身來到窗前,借著外頭徐徐送進來的夜風洗洗眼。 蓮花臺下花團錦簇,喧囂不絕,錯落有致的燈盞懸在各處樹梢燈柱,竄起一片流光溢彩,湖心亭處倚著一長挑少女,她手執竹條,不停往湖面撩水,水花濺了一身她猶自歡愉,頗有幾分不諳世事的嬌憨。 養眼的很。 酒宴過半,太后與閣老們撐不住先回去了。 沒多久,裴浚也起身循著天梯往上走,這一處長廊連接半山腰的游廊,裴浚不一會便沿著游廊來到了乾坤殿西南面的長望閣,長望閣依山而筑,紅廊廡綠皆隱在曼妙的樹枝當中。 此地遠離行宮,頗為幽靜。 裴浚喝了不少酒,腹內燥熱,忍不住扯了扯領口。 柳海事先也沒想到他會往這邊來,沒怎么預備,便躬身往前小聲請示, “您今晚是歇這嗎?” 裴浚按著眉心沒有回這茬,只是吩咐道,“朕要沐浴更衣?!?/br> 柳海不敢多問,立即擺手吩咐下去,回想皇帝離開前立在窗口盯著鳳寧瞧了一會兒,于是又折回來, “陛下,您喝了些酒,不若奴婢吩咐鳳姑娘給您準備些醒酒湯?!?/br> 那張俊臉沉在夜色里,恍恍惚惚,斷不出真章。 只在沉默半晌后方嗯了一聲,算是俯準。 柳海松了一口氣,趕忙遣人去尋李鳳寧。 李鳳寧這邊遇上了麻煩,她與楊玉蘇被燕承攔了去路,燕承非要跟楊玉蘇說道個明白,鳳寧無奈只得擋在前頭,姑娘有些初生牛犢不怕虎,非要楊玉蘇先走,自個兒斷后。 楊玉蘇于是往姨母所在的別苑躲去,燕承這邊也不能為難一個嬌滴滴的姑娘,最終鎩羽而歸,鳳寧一時落了單,一瞅兩側人影空空,燈火寂寥,獨自一人往回走。 結果半路被韓玉逮了個正著。 “鳳姑娘,陛下喝多了,總管吩咐您備些醒酒湯送去?!?/br> 鳳寧哪敢遲疑,趕忙回最近的飛羽閣煮了一壺,擰著往長望閣送去。 兩處閣樓在一個方向,倒也不費多少功夫便到了。 燈火鋪了一地,與那輪下弦月爭輝,復道縈迂延伸向那巍峨的崇樓。 四周光影莫名綽約,就連那蟬聲仿佛也有幾分婉轉悅耳。 鳳寧來到長望閣前,閣窗糊著一層窗紗,里頭燈火昏暗,她瞧見那道清峻的身影立在欄前,廣袖飄展,有凌云之姿。 方才在涼亭里,她們私下議論,今夜哪個姑娘能入他的眼,她獨自蹲在水邊便有些茫然,心里好像空空的,無處著落。 一聲鳥鳴喚回她的神,四下無人,鳳寧只得推門而入。 這一點響動也不曾驚擾他,裴浚面朝長空巋然不動,只倦聲道, “擱下吧?!?/br> 鳳寧微愣,抬眸望向他,他的背影如高聳的云峰,叫人夠不著,心頭猛然涌現一線酸楚來,她倒也沒有踟躕,將醒酒湯擱在東側桌案,便打算跪安,輕輕對著他背影屈膝, “那臣女告退...” 嗓音細軟柔和,比那絲風兒還要撫慰人心。 裴浚聽出是李鳳寧的嗓音,驀地轉過身來。 四目相對。 那雙幽湛的眼太沉,跟深潭似的泛不起半絲漣漪,蒼青的長袍掛在他修長的身軀,襯出幾分沉寂蕭索。 他從未這般瞧她,帶著實質般的力度,令鳳寧十分無措,她手胡亂絞在一處,勉強鎮定問,“陛下還有吩咐嗎?” 裴浚就這么邁著步子,一步一步朝她走來。 她眉梢眼角格外飽滿,似含苞的骨朵,眼神太干凈了,干凈又明媚,招人得很,水紅色的長裙并不是很鮮艷,卻恰到好處攏住那纖細的身段,整個人如暗夜亭亭玉立的菡萏。 裴浚從不壓抑自己的欲望,他素來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他是天子,行事無需顧忌,方才在窗口望那么一眼,四肢五骸便有莫名的渴望在涌動。 他又不是不諳世事的少年,當然知道這是什么。 “還想出宮嗎?” 這話一問,便是心照不宣的暗示。 鳳寧仰望那張臉,層疊的光芒鋪在他身后,面前這道高俊的身影,無聲注視的深邃眼神,筑起一道高墻將她困在這分寸之地。 他每進一步,她心便guntang一分,幾乎已無暇去思考,憑著本能搖頭。 裴浚無聲地勾了勾唇,打橫cao起那纖弱的身子,跨入內室。 突如其來的天旋地轉,令鳳寧措手不及,她雙手甚至不知往哪兒擱放,人已在他懷里,腦子一片嗡嗡在響,來不及捋清任何思緒,只聽見頭頂澆下他略含磁性的嗓音。 “想清楚了,別后悔?!?/br> “我該后悔嗎?”她軟綿綿問了一句。 裴浚直勾勾盯著她,眼神深黯無光,沒再給她機會,探舌虜獲飽滿的紅唇,長臂揮落一應書冊勢如破竹般將她摁在書案。 第16章 他的氣息溶溶蕩蕩包裹著她,綿密又強勢。 鳳寧無法形容那種感覺,所有一切跟著他走,他壓根不給她反悔甚至喘息的機會。 抹兜已被剝脫,她顫顫巍巍應接不暇,雙目被他罩下來的陰影擋了個干凈,感官無限放大,是他沉重又急促的呼吸,幸在后腦勺被他托住得以借力,可身子實在是硌得難受,她放棄去攀他,往后勉強撐住桌案,舌尖往外一抵,見縫插針吟出一字“疼”。 裴?;鰜?抵著那濡濕的嘴,看著近在遲尺那雙懵懂的雙眼,懵懂中覆著一層水光,搖搖欲墜,來不及思索為何是她,又仿佛覺得只能是她,勾住那柔滑的腰,挪至一側床榻。 他的力道該怎么形容呢,固然是強大的,是那種無與倫比的掌控力,力道松弛有度,游刃有余,仿佛她是一只輕盈的燕,足可在他掌中肆意馳騁,落在她耳珠的吻無比炙熱,連著足尖都在打顫,分外粗糲地逡巡,肆無忌憚地拉扯,guntang的舌尖強勢地掃蕩她唇壁貝齒,將今夜被遺落在蓮花臺外那點微弱的失落給一掃而空。 手不小心抵在他緊繃的胸膛,是柔軟與力量的碰撞,他勠力往下抵開她的膝蓋,汗珠順著下顎滑落尖銳的喉結再融于二人緊貼的肌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