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門好細腰 第28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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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安渡郡大霧天,整個城池被霧霾籠罩,三丈之外人畜不分。 為此,使團出行的時間往后推了一個時辰。 濮陽漪住在驛館里,夜里睡得不是很安穩,原想再躺回被窩睡個回籠覺,就被喚了起來。 “太后殿下召平原縣君過去說話?!?/br> 濮陽漪這次是被欽點陪太后出行的。 一是因為她到過安渡郡,二是長公主認為有女眷在太后身邊陪伴,行事會方便一些。 從驛館到太后別院,濮陽漪凍得直呵氣。 入得屋子,這才暖和下來。 “見過舅母?!彼槔钌H粢谎?,看她雙眼通紅,脂粉蓋不住的疲憊,一宿未眠似的,心下猜測,是因裴大將軍沒有來接駕的事生氣。 李桑若道:“坐吧?!?/br> 濮陽漪應聲:“喏?!?/br> 坐下,她抬眼,“舅母氣色看著不太好?!?/br> 李桑若笑了笑,不答反問:“聽說你和馮十二娘,關系尚可?” 濮陽漪知道大內緹騎司無孔不入,安渡郡又是讓李桑若反復丟臉的地方,自然會派人打探,心下嗤笑,臉上卻是笑盈盈的。 “談不上有多好,只是貪她種的那兩畝青菜喜人,常去蹭吃罷了?!?/br> 李桑若哼聲。 “一個侍弄土地的婦人。也值得你紆尊降貴?” 濮陽漪但笑不語。 等著李桑若的后話。 果然,她遲疑片刻道:“等會你坐我車駕,與我同行?!?/br> 濮陽漪心下微動,“多謝舅母體恤?!?/br> 其實濮陽漪和李桑若的感情并不親厚。 舅母和舅舅不同,中間還是隔了一層的,尤其疼愛她的熙豐帝死后,李桑若臨朝聽政,行事便逐漸囂張起來,讓長公主十分看不慣,常在女兒面前唾罵她。 但養面首的事情,在這個時代并不鮮見。 不僅李桑若殿里有人,長公主守寡多年,自己宮里也有不少男寵,說不著她。 于是彼此膈應著,維持著表面的友好。 濮陽漪不知道李桑若讓她同行,是為何意,但隱隱猜到與馮十二娘有關。 這個舅母…… 當真賊心不死。 濮陽漪有些幸災樂禍。 - 辰時過,晉國使團候在別院外,分兩列而立。 敖政一幫人立在右側。 尚書仆射阮溥和掌外事的尚書主客曹郎羅鼎、大鴻臚邵澄等立在左側。 等太后車駕駛出,眾人便行禮高呼。 “恭迎太后?!?/br> 第一次看到臣子們眾星捧月,齊聲恭維的時候,李桑若內心還有些激動澎湃,眼下習慣了,眼皮都懶得抬一下,也沒有打簾子,只懶洋洋地道: “啟程吧?!?/br> 太后出行聲勢浩大,宮中禁衛加使團隨從,浩浩蕩蕩,看上去足有數千人之眾,從安渡郡中街行過,引來無數人圍觀。 人群里有人在小聲竊竊。 李桑若坐在車中,想到安渡郡傳過的謠言,眉頭皺了又皺。 突然,車駕停下了。 李桑若低聲,“怎么回事?” 外面沒有人回答。 濮陽漪瞌睡被驚醒,打個哈欠,撩開簾子往外看。 只見對面塔亭上,突然垂下一幅大紅布綢,上面用墨字清楚地寫著: “一粒黑痣,豆般大小,痣上長須,小而下垂?!?/br> 沒有點名,沒有道姓,甚至沒有說什么事情,可那紅條從天而降的瞬間,滿街官員和百姓都看到了,凡是認識字的人瞬間明白說的是什么,不認識字的人,經人口傳,也立馬懂了…… 人群躁動起來。 有人低笑,有人口哨。 李桑若氣得七竅生煙,手指捏得發白。 “豈有此理?!?/br> 這件事濮陽漪也有所耳聞,看她模樣,心下好笑,嘴上還得安撫。 “舅母萬不可動氣,您以太后之尊,若和刁民計較,反而助長此事的發酵……” “不用你教!”李桑若怒目而視。 該怎么做,她心里自然有數。 別人有心激怒她,要讓她在人前出丑,如果她此刻站出來大發雷霆,那才是對號入座,正中jian人下懷。 “方福才。韋錚在何處?” 她突然冷聲詢問。 方福才看到那條幅,身上繃得汗涔涔的。 聽到太后詢問,抓著機會就給韋錚上眼藥。 “韋司主公務繁忙,沒有消息過來。明知太后大駕到了安渡,也不來迎接,想來是手上有什么大案要案在辦吧,抽不出工夫?!?/br> 他是在酸韋錚。 李桑若又豈會不知? 她冷哼,“回頭讓緹騎司給我查,三日內要是揪不出人來,讓韋錚自行取下烏紗了斷,不必來見我了?!?/br> “小人明白。賀洽那個老匹夫主政安渡,也不知都養了一群什么刁民?!?/br> 他這么說,是為了討李桑若喜歡。 可四周都是人,嗓音放得再小,還是落入了眾人的耳朵。 刁民兩字,引來人群嘩然。 百姓雖然不敢公然跟朝廷作對,更不敢在禁軍面前辱罵太后,但發出噓聲可以啊。 一個人噓聲影響不大,可是一群人呢? 成千上萬人圍得水泄不通,對著太后鸞駕齊齊噓聲,滿場鄙夷,禁軍怎么干涉? 這一天,李桑若是在滿城百姓的噓聲里離開安渡郡,在石觀碼頭上船,前往信州的。 - 馮蘊得到消息的時候,還在給鰲崽洗澡。 “做得好?!彼椭^,葛廣看不清她的表情,“告訴邢丙,從明日開始,讓太后殿下,再多感受一些信州百姓的熱情吧?!?/br> 葛廣拱手:“屬下明白?!?/br> 馮蘊道:“小心行事,萬莫被人抓住把柄?!?/br> 葛廣:“明白?!?/br> 議館竣工,馮蘊便閑下來,有工夫打理鰲崽了。 這些日子鰲崽見風就長,看上去比最大的貓還要大上兩圈,每每有人看到,都會懷疑它到底是什么品種的貓。 馮蘊不怎么讓它外出了。 好在,鰲崽也不喜歡白日活動,天亮就躺著睡覺,入夜才會偷偷出去尋食物。 府里養它,敖七常抓魚來,可它胃口太大了,食量越發驚人,大抵是怕把馮蘊吃窮,他隔三岔五就會出去打獵,自己吃不算,偶爾會叼回山雞野兔,給馮蘊換換口味。 有這么個寶貝在身邊,馮蘊美極了,疼它疼得跟眼珠子似的,心下也暗暗尋思,要為它儲備一些糧食。 等再冷些,下雪了,鰲崽便不好打獵了。 她像照顧孩子似的照顧鰲崽,把它身子洗凈,聞著沒什么味兒了,這才用巾子裹起來抱到屋里取暖。 “這重得喲,rou沒白吃,再長下去,jiejie就抱不起了?!?/br> 馮蘊笑盈盈地將崽放在榻上,小滿在旁邊笑。 大滿撩簾進來,手上抱著個木箱子,“夫人,你用來制脂膏的藥材都備齊了?!?/br> 馮蘊頭也沒抬,“放著吧?!?/br> 大滿問:“夫人不用嗎?” 馮蘊道:“等和議后再說,這個可費工夫。單有方子不夠,工藝極是講究?!?/br> 又回頭掃她們一眼。 “你們別亂動啊。稍有差池,用了可是要爛臉的?!?/br> 大滿驚了一下。 馮蘊不再多話,專心幫鰲崽擦拭身子,唇角不由自主地掀了起來。 上輩子她沒想明白的事情,這輩子總算弄清楚了。 陳夫人真不是個東西,將馮敬廷的私生女養在管事金志通的名下,用人家的親娘來要挾,為其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