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門好細腰 第266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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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蘊點了點頭,隨意地客氣兩句。 “看你行色匆匆,在忙?” 敖七道:“準備帶人去庫房領冬衣?!?/br> 馮蘊笑問:“冬衣夠了嗎?” 敖七搖了搖頭:“這些是阿舅從平陽要來的,數量都不夠分發的。但兄弟們都緊著別人,互相謙讓不去領,我們赤甲軍原想也靠一身正氣再硬扛幾日的,阿舅卻讓我去領走一些……” 馮蘊微微蹙眉。 “你說什么?平陽要來的?” 敖七納悶她的反應,“對啊,阿舅親自去平陽,從虎賁軍的老虎嘴里扒出來的?!?/br> 看馮蘊的表情,敖七蹙眉反問: “舅母該不會以為,是朝廷發下來的吧?” “不是嗎?” “當然不是?!卑狡邍@口氣。 他主事赤甲軍以來,其實才真正開始了解他的阿舅,為什么從軍這么多年,都沒攢下什么家底。 行伍人大多出自寒門庶族,平常軍餉食糧也僅夠糊口,遇上災年戰亂年,吃不飽肚子也是常事。 那么多張嘴巴要吃要喝,做一個大家長實在太不容易了。 敖七心里對裴獗的敬意更甚,對馮蘊的情感就越是復雜,背德一般思念成狂,又因倫理而牢牢約束自己,多看一眼覺得是罪過,又不舍得少看一眼。 他原地走了兩步,正想說幾句輕松的話打破沉寂,就見馮蘊嘴里喃喃著“原來如此”,然后匆匆對他行一個辭別禮,掉頭往中軍大營去了。 敖七的話憋在喉頭。 看著女郎挺拔而纖細的背影,目光漸漸失神,竟然忘了收回。 那夜,其實他也去了淳于焰的莊子,跟溫行溯只是一前一后。 他走得急,沒有帶侍衛,一個人做了梁上君子,后來濕透衣裳,淋了個透心涼,失魂落魄地回到信州,就病了一場,足足躺了三天才漸漸好轉。 葉闖早上還說,他氣血差,人瘦了。 可馮蘊沒有看出來他的變化。 他微微攥著拳頭,又松開,然后大步往另一個方向而去。 昨日接到家書,這次信州和議,阿父會來,到時候免不了又是一番對他婚事的說道…… 之前,他還可以借著戰事來婉拒。 和議后,仗不打了,北雍軍班師回朝,他當如何是好? - 主將營房。 濮陽九黑著臉跪坐在鋪著席子的木榻上,把脈的手都換好幾次了,仍然沒有開口,那表情凝重得好像在看一個絕癥病人。 “有什么就說,我還有事?!迸徕辈荒蜔┝?,將手從脈枕上收回來,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樣子。 “妄之?!卞ш柧拍醚勖樗谎?,“伸舌頭?!?/br> 觀色,切脈,現在又伸舌頭…… 裴獗表情冷漠地凝視著他,慢慢張嘴…… “??!”濮陽九教他,像在教小孩子。 “張大點,舌頭伸出來……” 裴獗冷眼睨著他,突地合攏嘴,那表情怪異得濮陽九心下一抖,這才察覺到他視線有異。 慢慢轉過頭去,發現馮蘊從遠處過來了。 濮陽九有點好笑。 “你跟嫂夫人沒伸過舌頭怎么的?怕成這樣……” 裴獗冷眼剜他。 濮陽九懂事地閉嘴,趁馮蘊還沒有入門,淡淡瞄他一眼,嗤笑一聲:“毫無疑問,你這陽燥的癥狀減輕了許多。我早就說過,這本不是什么大毛病,只要娶妻納妾,待陽液泄出,其火自消。便有癮癥又何如?一日弄三回,總能按捺得住,比服藥可強上許多……” “閉嘴!”裴獗冷聲。 馮蘊已到門口,看著室內正襟危坐的兩人,行了一禮,沒有進門。 濮陽九捋了捋袖子,起身喊一聲“嫂夫人”,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又回頭看著裴獗,低低地道: “我今日來還有一事,想告訴妄之兄,又不知當說不當說……” 裴獗:“說?!?/br> 濮陽九眉頭微蹙,猶豫半晌才開口,“我阿父信上說,這次來信州的除了和議的使臣,緹騎司在暗地里布置了不少人馬,妄之不得不防啊?!?/br> 裴獗沒有吭聲。 濮陽九摸摸下巴,發出一聲干笑。 他們父子倆,從來不管這些事情的,祖上世代行醫,看慣風云,不論是牛打死馬,還是馬打死牛,他們要做的只是醫牛醫馬,從不在意誰輸誰贏。 可誰讓他跟裴獗交好呢? 兩人要好的事情,中京無人不知。 這太醫令cao心兒子,怕他被裴獗牽連,自然也就關注起了與裴獗有關的事情。 宮中行走,他有許多別人沒有的便利。 所以來信旁敲側擊地提點一下兒子,濮陽九就忍不住告訴裴獗了。 “依我看,中京對兄很不放心,小心為妙……” 裴獗眉目深了深:“多謝?!?/br> 有些話點到為止,濮陽九知道裴獗聽進去了,拱手一笑。 “那小弟告退了?!?/br> 說罷又回頭朝馮蘊行了一禮。 “嫂夫人,告辭?!?/br> 馮蘊在門口看到兩人的表情變換不停,以為有什么要事相商,生怕自己打擾,于是還禮微笑: “我和將軍說幾句就走,濮陽醫官在此也無妨?!?/br> 濮陽九好整以暇地看她一眼,又回頭朝裴獗擠了擠眉,大有留下來窺探二人隱私的打算。 他太好奇了。大抵是出于醫者對病患最深層次的關愛,他很想在他們身邊安放一雙眼睛,看看二人到底是怎么相好的…… 然而…… 他不會偽裝,探究就寫在臉上,嘴巴剛張開,就被裴獗打斷。 “無妨。他本來就要走了?!?/br> 濮陽九恨得牙根癢,又不得不假笑附和, “正是正是,我是來給將軍瞧病的,現在病瞧完了,也該走了?!?/br> 這打擊報復他用得爐火純青,直接在馮蘊面前說裴獗有病。 馮蘊果然問:“將軍哪里不舒服?” 裴獗一頓,端坐的身姿微微僵硬,“小事?!?/br> 濮陽九笑得彎起了眼睛,不怕死地道:“并州二位大婚前,小弟曾留書向嫂夫人提及過……” 話說到這里,他突地察覺寒芒在背,后頸子涼颼颼的,這才反應過來…… 他給馮蘊小冊子,又在里面夾信說裴獗病情的事情,從來沒有告訴過裴獗本人。 “咳!先走一步,小弟先走一步?!?/br> 濮陽九強行打斷,也不待二人反應,拱手告個饒便灰溜溜地走了。 馮蘊看一眼他匆匆的背影,邁過門檻走過來,“濮陽醫官說的,都是真的嗎?” 裴獗聲音依舊,表情僵硬,有點不自在。 “找我何事?” 不承認不否認,難不成真的有??? 馮蘊見他不肯多說,淡淡地笑了笑,上前深深一揖,“將軍,我是為鳴泉鎮議館的事情來的?!?/br> 可以說很有規矩,禮數也周到。 但裴獗顯然并不喜歡這樣,面無表情地冷著臉,“說吧?!?/br> 馮蘊皺眉,慢吞吞瞄著他。 裸裎相對過肌膚相貼過,跟她這么說話不見外嗎?嗯,還是不穿衣服的裴大將軍好說話。這身衣服一穿上,他就像換了個人似的。 她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也很見外。 心里活動很多,臉上卻沒什么表情。 斂著笑,一五一十把今日去鳴泉鎮發生的事情告訴裴獗,面色平靜地道: “若不是那小乞丐示警,只怕就要釀成大禍了……” 這個議館是她負責的,她背后的人是裴獗。一旦議館出了事情,裴獗是要跟著她背過的。 馮蘊覺得自己有責任,當即欠身朝裴獗請罪。 “明日我會再去鳴泉鎮,帶上文田叔和幾個老匠人,仔細檢查各要害關節,確保不會再出差池……” 裴獗盯著她看了半晌。 “坐近說話?!?/br> 馮蘊笑了笑,“是?!?/br> 她款款走上去,不緊不慢地跪坐在裴獗的身側,忽聽他道:“還以為你來討解藥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