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門好細腰 第107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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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因此逃過了一劫。 裴獗沒有太拘著溫行溯,自從他在破虜將軍的委任令上畫了押,裴獗便給了他一個將軍應有的待遇。 住處、侍從,一應齊備。 攻破信州城后,裴獗甚至將溫行溯帶入俘虜大營,由著他挑人,要哪個便帶走哪個,不問原因不追究舊事…… 人人都說裴將軍大氣。 可溫行溯知道,自己正被裴獗一步一步架上柴火堆,陷入無法回頭的境地。 他當然不是誠心投誠晉國。 當初不得不簽押,是因為晉國朝廷要治罪腰腰,如果他不應,那馮蘊就是窩藏和放走敵將的罪魁禍首。 一旦被韋錚押回中京,小命都要丟了。 溫行溯怎可連累她? 一世英名毀于一旦,他也不容腰腰有半分閃失。 裴獗進門的時候,溫行溯正坐在軟榻上,一身雪白便服,看上去風度翩翩,不談才干和能力,溫行溯的樣貌也極是過人的。 屋門外有兩個侍衛,安靜地侍立著。 一個仆女正跪坐在溫行溯身側,輕輕扇著煮茶的小爐。 看到裴獗,侍衛拱手出聲,“將軍?!?/br> 裴獗擺擺手,示意他們退下,端坐到溫行溯的面前。 木案上放著的小瓷瓶,正是他讓紀佑捎來的藥。 裴獗道:“這是腰腰的心意?!?/br> 溫行溯苦笑一聲,“多謝?!?/br> 裴獗道:“回到信州,可還習慣?” 離得這么近,溫行溯可以清楚看到裴獗眼里的紅血絲。 他沒有參與裴獗的行軍布陣和戰事商討,但眼下什么形勢,他一清二楚。 “大將軍找我,是有話要說?” 裴獗道:“除了退回安渡和死守信州,溫將軍以為,北雍軍眼下可有第三條路好走?” 溫行溯盯住他:“有?!?/br> 裴獗唇角微微一抿,“愿聞其詳?!?/br> 溫行溯失笑,“大將軍心里已經有了打算,為何又來問我?” 裴獗道:“我想聽聽溫將軍的建議?!?/br> 第93章 腰腰心意 溫行溯眉頭皺了起來。 他不會給裴獗什么建議。 無奈妥協是不得已,但他早已對裴獗言明,不會上戰場,更不會為北雍軍殺一個齊人。 他道:“大將軍為難我了?!?/br> 裴獗看他一眼。 “那我告訴你,接下來我要怎么打?!?/br> 溫行溯有略微的意外。 他沒有開口,只聽裴獗平靜地道:“只要信州城死守七日,我便可突破蕭呈的防線,殺入并州,打他個措手不及?!?/br> 溫行溯笑了一下。 果然,裴獗這人就是狂妄。 眼下的局面,退回安渡是良策,死守信州雖然犧牲大,但也可以耗足齊軍的時間,拖到入冬,到時候和談,必定會占盡上風。 這些年,南北兩地打一打,再談一談,已經成為常態,說到底,為彼此利益罷了。 誰能想到,裴獗要的不僅是信州,還想借機吃下齊國的并州? 溫行溯半晌才平靜下來,“將軍好大的胃口?!?/br> 裴獗道:“并州臨近恒曲關,是古來兵家要塞,要打開齊國門戶,必打并州?!?/br> 溫行溯瞇起眼。 他從不知,裴獗野心這樣大。 他要的,不僅僅是幾座城池…… 而是整個齊國啊。 溫行溯略略心驚,“大將軍以前可與蕭三郎交過手?” 裴獗沉默一下,“不曾?!?/br> 溫行溯臉上浮出一絲微笑。 “那依我之見,大將軍恐怕輕敵了?!?/br> “哦?”裴獗不露半分情緒。 溫行溯道:“將軍要留足防守信州的兵力,又要奇兵突襲并州,恕溫某直言,有些異想天開了。莫說正初帝不會給你這樣的機會,即使給了,將軍也很難如愿,并州水路發達,防守極強,哪一點北雍軍都是弱勢?!?/br> 裴獗點點頭,“拭目以待?!?/br> 說罷他起身,指了指案上的藥。 “記得用,腰腰的心意?!?/br> 溫行溯再次從他嘴里聽到“腰腰”這個稱呼,心里很是不悅,就好像獨屬于自己的東西被人拿走了,眉頭擰起,臉色也不大好看。 “腰腰是阿蘊的乳名,她不喜歡旁人這樣喚她?!?/br> 裴獗面無表情,輕描淡寫地看他一眼。 “我不是旁人。我是腰腰的夫主?!?/br> 溫行溯沉吟一下,“她是被迫的?!?/br> 裴獗定住腳步,從懷里掏出馮蘊的信,慢條斯理展開在溫行溯的面前。 不避諱那些馮蘊給他的獻計獻策,更不避諱讓溫行溯看到馮蘊那點“小意溫柔”的情意。 “待君凱旋,與君盡歡?!?/br> 馮蘊絹秀的字體上看不出半點不情愿。 裴獗問:“溫將軍以為,我為何待你如此禮遇?” 為腰腰…… 溫行溯帶著病氣的面孔上退了些血色。 他知道馮蘊對馮敬廷所做的事情難以釋懷,馮蘊也曾親口告訴過他,不會再回齊國,大有死心塌地留在裴獗身邊的意思。 可他沒有想到,馮蘊的憎恨如此之深…… 更不知,她對裴獗不是無奈委身,而是甘之如飴。 裴獗朝溫行溯拱一拱手,道:“裴某做事,從不勉強于人。我看中溫將軍才干,愿與結交。但若溫將軍開口,裴某也可以敞開大門,任君去留?!?/br> 溫行溯眸中微現驚訝,“大將軍肯放我離開?” 裴獗道:“正是?!?/br> 溫行溯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大將軍當真?” “從無虛言?!迸徕钡溃骸皽貙④娨部芍匦聻辇R軍披甲上陣,全憑自愿?!?/br> 告訴他自己的打法,再敞開大門隨他去留。 不論是胸懷,還是做人這股子傲氣,裴獗獨一無二。 “然則——”裴獗盯住溫行溯的臉,“兩軍交戰,刀槍無眼,戰場上相逢,我不會再認你是腰腰的大兄,是生是死,你我各憑本事?!?/br> 這話不輕不重更不是威脅,但溫行溯明白。 只要他離開信州,從裴獗敞開的大門走出去,從此不僅是裴獗的敵人,還是腰腰的敵人。 那個為裴獗出謀劃策的女子,已經徹底把齊國當成了敵國…… 溫行溯長嘆一聲。 “我回不去了?!?/br> 他至今沒有背叛齊國,但已經是齊人眼里的叛徒。 信州失陷的責任,是要他來背的。 裴獗沒有多話,告辭離開。 - 花溪村。 日頭西斜而下,院子里的菜苗長勢很好,幾乎是一天一個樣子。 馮蘊看著在田埂上撒野的兩小只,很是頭痛。 怎會有這樣皮的孩子呢? 當年渠兒是一點也不皮的,他很聽話,很乖順,很懂事。 他生怕有一點做得不好,就會引來旁人不喜,引來父親的責怪。在那座金碧輝煌的宮中,渠兒的身份是尊貴的大皇子,卻每天活得小心翼翼…… 其實那時候她有想過,若渠兒生在晉國,生在裴獗身邊會有怎樣的不同…… 裴獗從沒有表示過喜歡孩子,如果他知道自己曾經有過一個兒子,不知是喜還是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