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門好細腰 第2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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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獗不動聲色地瞄一眼,撫袖接過。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br> 淳于焰松口氣,“兄貴人事忙,弟就不久留了,過兩日派兵來運糧即可……” 砰的一聲,有什么東西掉落。 淳于焰呼吸一緊,連忙改口,“還是今日吧,兄要得這么急,那便今日午后,派兵到安渡府庫來……” 裴獗看一眼,“世子藏糧出人意料?!?/br> “嗯……”淳于焰聲音古怪。 那一道垂落的帳幔,隨風而動,更顯古怪。 然則,雅榭有幾個仆從,淳于焰又剛借了二十萬石糧,雖然他性子僻怪了些,裴獗也絕無可能撩簾去看。 裴獗從座席上起身,走到屋中朝他欠身揖禮。 他垂下的視線在這個角度,恰好可以看到淳于焰光著的雙腳邊上,有另外一雙腳…… 簾后光線昏暗,但可以看見那腳很秀氣。 男式靴子,卻是女子的尺碼。 裴獗抬起頭來,“世子今日有所不便?” 淳于焰汗毛都豎起來了。 那把匕首就在要害,隨時會要他的命,豈是不便那么簡單?更不便的是,比起死,他更害怕被人發現,尤其是這樣的不堪落入裴獗的眼里,還不如讓他死了好…… 淳于焰閉眼冷靜一下。 “兄言重了,弟素來不喜見人,見諒!” 裴獗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微抿,語帶寒意,“不喜見人,帳中卻藏嬌娘?” 淳于焰幾不可察地吸口氣,這才淡笑出聲。 “不瞞兄長,弟剛得一美姬,正在興頭上,兄便求見……嗯,一時撂不開手,便由她在這里胡鬧了?!?/br> “好興致?!迸徕钡?。 淳于焰斜一眼馮蘊,很想讓這個女瘋子在她仰慕的裴大將軍面前丟一地的臉。 但“吹毛可斷”容不得他多想。 要害一涼,他趕緊打個哈哈,又隱隱起個壞心,故意惡心馮蘊。 “倒是兄這些年不近女色,怎生貪慕起了敵將之女?可是那馮十二娘有什么內媚功夫,讓兄甚是滿意………” 裴獗臉色微微一沉。 但見那帳子里突生漪動,四只腳竟是纏到一起,不知那女子使了什么招術,很快便有怪異的聲音發出來,淳于焰哼哼唧唧,喘息不止…… 光天化日下當著客人的面,竟然如此荒唐。 裴獗冷著臉,“世子先忙,本將告辭了!” 看著裴獗拂袖而去,淳于焰這才緩過那口氣,就著一張爆紅的星眸,惡狠狠地瞪著馮蘊,咬牙吩咐仆從。 “你們都下去!” “喏!”外面腳步聲退下。 門合上,屋里的光線更為暗淡。 淳于焰看馮蘊似笑非笑,已是恨到了極點。 “已如姬所愿,還不放開我?” 馮蘊看一眼蹲在榻上虎視眈眈的鰲崽,使個眼神,示意它從后窗躍下。 “世子放心,今日之事我會守口如瓶,世子的長相和身體特征我也不會隨便說與人聽……但難得一見的美色,請容我畫下來私藏品鑒……” “你敢!”淳于焰咬緊牙槽,“信不信我當真會殺了你?” 難道方才不當真,現在才當真? 馮蘊輕笑一聲,看上去并不害怕,“我若是遭遇不測,我的仆從只怕會守不住畫像,或將其稟呈將軍,或將畫像和文字傳揚出去……” “消息一出,世子的艷名只怕會流傳千古……” “所以,世子還是盼著我活得長長久久為好……再會!” 馮蘊以極快的速度從二樓滑下。 鰲崽像來時一樣,順利引走了護衛,馮蘊輕快地翻出院子。 淳于焰現在沒有衣裳,手被捆住,一時半會不會來追她。 至于以后…… 能治他一次,就能治他第二次。 馮蘊從小路繞到前面的街道,在裴獗的馬蹄駛過時,做出一副剛才趕過來的樣子,站在街心朝他長揖一禮。 “見過將軍?!?/br> 裴獗從上到下打量她。 目光定格在她腳上那雙鞋尖上翹的布錦靴子上,眉目瞬間一涼,臉色冷得如臘月寒冰。 “姬從何處來?” 馮蘊微訝,“從大將軍府來呀?” 裴獗問:“往何處去?” 馮蘊抬了抬眉,一副訝異的樣子,“花月澗呀。昨日不是和將軍約好要去找人借糧嗎?” 她見裴獗不動聲色,又慚愧地道: “昨日得了五車糧食,一時高興吃了幾杯酒,睡過了時辰,仆從也不知喚我,真是沒有規矩……” 又是一個揖禮,她盈盈帶笑,周到而客氣,姿態端莊矜貴,全然挑不出半分錯處。 “讓將軍久等是我的不是,這邊給將軍賠禮了?!?/br> 裴獗握住僵繩,馬兒不緊不慢在原地小走幾步。 他不說話,目光像是蒙了一層殺氣。 馮蘊額頭發涼,心跳突然加速。 莫非被他看出了什么破綻? 不可能!今日天氣陰霾,帳中沒有掌燈,她全程沒有出聲,裴獗不可能會想到她在帳子里。 又有了幾分肯定,馮蘊微笑,直視裴獗的眼睛。 “看將軍的樣子,難不成已見過淳于世子,拿到糧食憑證了?世子果然好胸懷,信守承諾?!?/br> 裴獗不動聲色,馮蘊又長揖一禮:“恭喜將軍!” 再抬眼,看裴獗仍然盯住自己看,馮蘊隱隱感覺不大對,輕捋一下鬢發,故作羞澀,“將軍是在考慮……如何賞賜我嗎?” 裴獗冷眼微垂,“姬鞋子臟了?!?/br> 說罷他打馬而去,從馮蘊身側經過時,沒給一個眼神,也沒有片刻停留…… 馮蘊腦袋里嗡的一聲,像被石化。 她終于后知后覺地反應過來,問題出在哪里…… 帳簾沒有及地,她當初能看到淳于焰赤著的雙腳,裴獗今天就能看到她的鞋…… 百密一疏。 但是…… 有什么所謂呢? 她本就不想做裴獗的姬妾,讓裴獗誤會她是一個不守婦道的浪蕩女郎不是更好嗎? 姬妾要的是唯他一人替他守貞。 而謀士,只要有本事對他有用就行。 馮蘊認為自己符合后者,就把裴獗當東家,心情不僅不糟糕,反而美得很,回府后立馬將鞋子脫下來,交代小滿。 “丟了?!?/br> 好好的織錦靴,應容新做的,還沒穿兩次呢,怎么說丟就丟? 小滿很心疼,可是看到自家女郎的眼神,到底沒有多說,應一聲喏,下去了。 馮蘊環視屋里的幾個仆女,知道自己在她們心里已經落下個“瘋病”了,笑容更雅淡幾分,換上一雙透氣的木屐,嗒嗒嗒走到桌案前,親手磨墨,提筆給裴獗寫信。 “今日屬下用的是將軍的匕首,長的是將軍的臉面,二十萬石糧食也實實在在落入將軍的糧倉。我說的話,都做到了。君子一諾千金重,敢問將軍何時兌現承諾?” 小滿回來給她添熱茶,小心翼翼地說:“十二娘,仆女想討那鞋面,我腳大一些,讓應娘子再幫我拼接一下,興許也能穿……” 馮蘊睨她一眼。 小滿被盯得不停低頭,緊張。 馮蘊嗯一聲,又在方才寫的紙箋上添上一筆。 “有了糧,屬下準備以將軍名義施粥,緩解安渡百姓對北雍軍的懼怕。接下來再讓百姓走出家門,恢復營生……” 將信封好,馮蘊讓人找來敖七。 “勞煩敖侍衛差人轉交將軍,就說營里軍務要緊,十二娘不急盼復?!?/br> 裴將軍現在應是厭極了她。 即使她急,也盼不來,還是先不要惹惱大東家為好。 敖七沒有伸手來接,盯著她看了許久,一直到馮蘊眼里生出疑惑,這才低低嗯一聲,不太高興地拿著信離去。 馮蘊疑惑:“敖侍衛怎么了?” 小滿搖搖頭,想了一下又道:“今早他便瘋了似的找女郎,未果,便氣咻咻出門了。這不剛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