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門好細腰 第25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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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人數和戰斗力,不是對手。 糧食和人命相比,當然人命要緊。 “主子,俺來掩護,你帶人先走,往北雍軍營地去……” 馮蘊看著界丘山,聲音微微發涼:“他們就是北雍軍?!?/br> 邢丙驚訝,梅令郎也驚住了。 就連那些赤膊黑巾的流匪,也有短暫的錯愕。 馮蘊坐在牛車上,面無表情:“他不僅要糧,還想要我的命?!?/br> “嘻!”那群人停頓片刻,又扛著大刀走過來,領頭的壯漢一副趾高氣昂的模樣,滿是兇戾之色。 “看這細皮嫩rou的,是個女郎吧?小嘴真會說,你說大爺們是北雍軍,那大爺便是了……如何?要不要乖乖跟大爺上山?等大爺們舒坦了,說不得就放你一條生路?” 馮蘊笑了笑,“看你們有沒有這本事了?!?/br> 她說著解下腰間的那把小彎刀,看一眼緊張混亂的梅令部曲。 “未戰先怯,這些天白練了?!?/br> 又道:“不敢拔刀殺人,在這世道可活不長久?!?/br> “女郎!”邢丙有些羞愧。 女郎聲音清朗,表情平靜,那份從容給了梅令郎當頭一棒。十二娘尚且如此鎮定,他們這些兒郎怎可畏懼至此? 十二娘是他們的依靠,他們也要做十二娘的依靠。 邢丙沉下臉來,黑塔似的擋到馮蘊的身前。 “男兒丈夫,死有何懼?兄弟們,誓死護女郎周全?!?/br> 人的意志是經過歷練才變得堅強的,這群人沒有經過戰爭、殺戮,在悍匪面前天然缺少勇氣,可他們有血性,有力氣,如果連自己的主子都護不住,有何顏面活下去? 一股同仇敵愾的悲壯涌上心頭,在對方的污言穢語里,梅令郎被挑釁得士氣大振,一個個握緊武器,將馮蘊護在中間。 “我等當死殉,以報十二娘救命大恩?!?/br> “有我們在,誰也別想動十二娘?!?/br> “對!除非我死!” “我必為十二娘死戰到底!” 馮蘊清悅一笑,“記住,你們不是為我而戰,是為生存,為尊嚴。要想活下去,不做螻蟻,不當敵人的糧食,那就讓你們手上的刀,去喝敵人的血,讓你們的軀體,練成銅墻鐵壁!” 沒有什么比真刀真槍地廝殺,更能鍛煉人。 梅令郎眼睛都紅了,熱血上腦。 從來沒有人告訴過他們這些,也從來沒有像今日這樣想要竭盡全力保護一個人,沒有像此刻這般想變得更強,讓手上的刀嘗一嘗鮮血的滋味…… “來啊——” “無恥之徒!來啊,我們不怕死?!?/br> 那群蒙面悍匪似乎沒有料到方才還嚇得臉色灰白,恨不得掉頭逃竄的一群人,突然就亮了刀槍。 “有種!” 領頭那人一聲冷笑,戾氣橫生。 “弟兄們,上!” “活捉那小娘子,回去給大王做壓寨夫人!” “哈哈哈!” 一群悍匪瘋了似的沖上來。 梅令郎大吼還擊,殺出一種只有戰場才有的悲壯。 然而,對方有明顯的優勢,一是體格健壯,二是訓練有素,看那隊形打斗便有正規軍的底子,而一群梅令郎剛訓練不幾日,大多不得章法,嚇嚇普通百姓可以,遇上正規軍便相形見絀。 好在邢丙有身高體壯的絕對壓制,本身又武藝高強,一時殺紅了眼,抽出車上的長矛,大吼一聲沖到前頭,很有萬夫莫敵的狠勁。 “葛廣、葛義,快帶女郎走?!?/br> 流匪頭目哈哈大笑,陰颼颼看馮蘊。 “想走?也不問問你大爺的刀!” 寒光破空而落,兵器碰撞出耀眼的火光,那人上前要與邢丙rou搏,被邢丙刺傷胳膊,嚇出一身冷汗,情不自禁往后退。 梅令郎登時信心倍增。 “殺!” “跟上邢師父!” “保護女郎!” 這樣的世道,人命比草賤,殺人死人都不新鮮。 但梅令郎們的反抗和保護還是給了馮蘊極大的震撼。 她的心,有許久沒有這樣鮮活的跳動過了…… 有人為她拼命。 有人肯為她拼命了。 “我不走?!睙嵫项^,馮蘊放下彎刀,抽出車上的一把長刀便站上牛車,“今日我與諸君共生死!” 一支隊伍的士氣關鍵看將領。 她站在牛車上的身影,在落日的余暉下變成一堵堅不可摧的城墻…… 血光高高沖上半空。 山崩地裂的喊殺聲,悲壯得剜人心扉。 遠處的山林里,策馬而來的裴獗和敖七親眼看到這一幕,看著鮮血濺在女郎雪白的臉上,映出妖異的美…… “住手!”敖七大吼一聲,放馬在前。 一群鐵騎人未到,氣勢便已逼壓過來。 “賊人好大的狗膽,竟敢在北雍軍的地盤上撒野?” 流匪們在聽到馬蹄聲時,已然慌神。 那頭目回頭一望,格擋住邢丙的長矛,吆喝一聲。 “扯乎——” 一群流匪慌不擇路,疾掠而逃。 裴獗勒馬停步,冷聲命令,“不留活口?!?/br> 涼風凄凄,伴著那聲音不輕不重地入耳,馮蘊緩緩地放下握刀的手,隔著人群朝那馬上的裴大將軍看過去。 幾乎同一時間,山林間有上百個披甲持銳的兵士狂奔而出,他們從四面八方包抄,在敖七的吼叫聲里,殺向那群流匪。 邢丙方才殺得興起,有點心癢。 “女郎,我們也上前助陣?” 馮蘊制止了他,“不必了?!?/br> 既然裴大將軍下令“不留活口”,就不要想從這些人的嘴里得出什么有價值的線索來了。 其實,她之所以篤定這群人來自北雍軍,一是因為地理位置,二是因為……她前世也遭遇過這群悍匪,但沒找劫糧草的借口,而是直接擄掠她上山,凌辱她。 那個頭目是李家在北雍軍里的心腹,一身打扮都沒變。 只是前世他們來得要遲些,更遲一些。 前世她也沒有梅令部曲,沒有人肯為她拼命。 悍匪們擄走了她,最后被裴獗找到,死在裴獗的手上。 不過,裴獗沒有如李桑若所想,沒有因為她被一群流匪劫持過,就此厭棄,仍是一言不發地將她帶回去洗干凈,接著用。 “不留活口”,裴獗這次說了同樣的話。 馮蘊忍不住笑,思忖裴獗的狠,和裴獗的愛。 不留活口,就不會留下把柄—— 維護了北雍軍的臉面,也維護了李太后的。要是讓人知道堂堂的臨朝太后因為爭風吃醋,派人來攔截大將軍的姬妾以行侮辱,豈不是貽笑大方? 被裴獗護著的人是幸福的,有恃無恐。 越是這么想,馮蘊臉上的笑容就越是燦爛,再看裴獗的眼神,也就越冷…… 第25章 幾欲爆炸 這場戰局很快結束。 尸體橫七豎八地倒在地上,一刀斃命的有,砍斷手腳的也有,北雍軍將人抬下去,順便清理戰場。要不是空氣里殘留的血腥味,只怕沒有人知道,這里剛才發生過一場惡戰,死了幾十號人。 馮蘊這時才走下牛車,朝裴獗揖禮。 “多虧將軍及時出手,不然我等怕是性命不保?!?/br> 她說著客氣但也生疏的話,裴獗身高腿長地端坐馬背上,沒有動作,“嗯?!?/br> 這一聲很冷淡,像是應了,又好像從來沒有應過。 馮蘊不覺得意外。 裴獗從來如此,便是床笫間十分盡興,聽她說什么,也只是嗯一聲,表示知道了,要他再多說點什么,比登天還難。 硬如鐵石的心腸,無情無義的人。她難道還期待他說點什么安慰的話嗎? 馮蘊笑了一下,大大方方地道:“貴軍的轄地,也有流匪殺人越貨,實在匪夷所思呢?!?/br> 裴獗板著臉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