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門好細腰 第9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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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獗:…… 江淮五鎮的人眼里那個十惡不赦的殺人閻王,硬生生讓她吹成蓋世英雄,大概是裴獗也沒有想到她這么能口是心非,一時竟是無言。 馮蘊松了口氣。 裴獗殺人不喜歡繞彎子。 這么有耐性傾聽,小命是保得住的。 更何況,她這句話半真半假吧。 裴獗確實惡名在外,上輩子欺負過她,但他們在一起從最開始就不是對等的關系,裴獗沒有許諾過什么,只是不愛她而已,比起蕭三,他不算君子,但行為算得上坦蕩,在一起那三年對她也不錯,給過她不少快樂,某些方面還是值得夸贊的。 至少現在,馮蘊認為犯不著跟他翻臉。 “若非崇敬將軍,我怎會自薦謀士?明知將軍厭惡齊女,又怎會將心愛的仆女拱手相贈?只因我相信將軍為人,光明磊落,鐵血丈夫,不屑小人行徑……” 高帽子一頂接一頂,她說得像真的一樣。 誰讓裴獗就吃她這一套呢?江山易改,本性難移,馮蘊相信裴獗還是那個裴獗,偶爾也能聽進去幾句諂媚的話…… 裴獗面色不顯,眼神睨著她看不出情緒,但似乎是受用了她的恭維,轉身走回案前坐下,望向那個白釉蓮子罐,“喝了它?!?/br> 這是大滿送過來的…… 雞湯在這里,人在哪里? 馮蘊慢慢走過去。 桌案稍矮,她不得不半跪下來捧起白釉蓮子罐。 “將軍是懷疑雞湯里有毒,還是對我的仆女不滿意?” 裴獗冷眸滑過一絲嘲弄,“這么想讓我滿意,何不自己試試?” 馮蘊心跳一亂,好像有什么情緒被裴獗捏入了掌心。 她故作艱難的一笑,“小女子怕是沒這個福分了……” 裴獗垂下眼皮,好像不耐煩聽她,“喝!” 這是命令的語氣,不容她抗拒。 馮蘊將罐里的雞湯盛出一碗,含住邊沿慢慢飲下。 世家大宅里嬌養的女郎,一身細皮嫩rou,委屈又脆弱,吞咽時玉頸無聲而動,眼睫在火光下輕顫,自有一段撩人風姿…… 裴獗清冷的目光一掠,那些習慣壓抑在深處的欲望便洶涌而至,只差一道破繭而出的門,便會傾覆他所有的冷靜…… 該吃藥了。他想。 “將軍,我喝不下了……”馮蘊不知裴獗在想些什么,也不怎么在乎,繼續裝腔作勢,“原是誠心奉湯獻美,一心想為將軍效勞,不想卻惹來懷疑……謀士難為啊?!?/br> 裴獗看了眼她眼里的紅絲,“下不為例?!?/br> “喏?!瘪T蘊低頭行禮,聲音未落,就見裴獗傾身拿過那個她剛喝過的碗,將罐里的雞湯倒進去,當著她的面,一仰脖子便大口大口地喝。 裴獗有一截挺拔的喉結,喝湯時順著吞咽而滑動十分惹人。馮蘊甚至知道他那處極是敏感,輕輕吻上去,便會叫他喘息發狂…… 夜色盡頭,營帳里耀映的火光調皮地將兩個影子貼在一起,帶來一種錯位的親密,好像嬌小的女郎偎入了將軍的懷抱,無聲纏綿…… 馮蘊在久遠的回憶里拉扯,看得專注,忘了身在何處。裴獗在放下碗的瞬間,發現地上的影子,仿佛被嗆到,飛快放下碗直起身來,冷著臉兇她。 “往后再自作主張,概不寬恕?!?/br> 馮蘊回神,窘了一下,“是湯不好喝嗎?” 裴獗沒給好臉色,面無表情地道:“你以為送幾個姬妾,便能討好我?” 這是馮蘊今生與他相見以來,裴獗語氣最平和的一句。 馮蘊有點想笑。 原來裴將軍不僅懷疑她讓仆女送湯別有居心,還以為林娥和苑嬌這些人都是她的安排。 怪不得會大發雷霆,他再是急色,也不愿意被人當成種豬呀。 馮蘊連忙賠罪,“妄猜將軍喜好,我的不是。但眾姬對將軍也是一片真情,不如……” 裴獗神色一冷,馮蘊馬上見風使舵,換個說法,“不如將軍直言,我要如何才能做你的謀士?” 裴獗的視線掃過她的表情。 認真,但虛偽。 他冷聲問:“你說發過毒誓,若以色事人如何?” 馮蘊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那天在中軍帳里說的那句發毒誓的話,于是莞爾而笑。 “若違此誓,我男人必不得好死!” 兩人視線交錯間,馮蘊看到裴獗的喉結明顯地滾動了一下,熟悉的危機感陡然升起,那瞬間,她心跳加快,卻聽到裴獗清晰而冷漠的命令。 “敖七!” 第9章 鹿茸進補 敖七進帳,看看神色怪異的兩個人,一臉懷疑。 但裴獗明顯無意多說,拿過桌案的頭盔,面無表情地從馮蘊身邊走過去,冷淡得沒有一絲情緒。 “帶去領人?!?/br> 敖七對舅舅的脾氣不陌生,拱手應下,“喏?!?/br> 馮蘊沒說什么,目光追隨那個背影消失在營帳,僵硬的身子才算是活絡起來,好像從地獄里走了一遭似的,長長吁一口氣,朝敖七福身行禮。 “有勞敖侍衛?!?/br> 敖七哼聲,“將軍對女郎真是偏心。換了他人,犯兩次軍規,少不得要挨三十軍棍的?!?/br> 馮蘊:“我何時犯了兩次軍規?” 敖七飛快脧她一眼,“一送吃食,二送姬妾?!?/br> 馮蘊愣了下,笑而不語。 敖七:“將軍素來與將士同飲同食,不開單灶,尤其厭惡往他房里送人,女郎可真會犯忌諱……” 又瞥馮蘊一眼,不滿地道:“也不知女郎哪里好,竟讓將軍再三寬容?!?/br> 馮蘊猶豫著停下來,仰臉盯住他看,“敖侍衛不知道嗎?那再看看,看仔細些可好?” 敖七忽地撞上她黑亮的眼睛,一個對視,耳根都燙了起來,腦子里無端生出千絲萬縷的勾纏,攪得心亂如麻,趕緊扶著刀走開,仿佛背后有鬼在追。 少年郎的狼狽看入馮蘊眼里,不免好笑。 毛頭小子跟她斗! 再不濟,她也活兩輩子了。 · 大滿被押扣在侍衛營里,蹲在地上像只兔子似的,紅著眼睛,不敢多看馮蘊一眼。 馮蘊不多話,將她帶回營帳。 小滿和另外兩個仆女已經回來了。 逃過一劫,幾個女子又哭又笑。 只有馮蘊默聲不語,一直等敖七的腳步聲遠去,她才不動聲色地將那個從中軍帳帶回來的白釉蓮子罐,推到大滿的面前。 “嘗嘗看,這雞還是不是那味?!?/br> 大滿撲嗵一聲跪下,“女郎罰我吧?!?/br> 馮蘊笑:“你錯在何處?” 大滿羞愧地低垂著頭,神情狼狽,“出城前,府君再三交代我和小滿,要護衛女郎周全……仆女蒿草之姿,出身賤微,心知難討將軍喜愛,這才自作主張,將鹿茸粉末融在雞湯里……” 馮蘊冷哼,“你也太小看裴獗?!?/br> 要是區區一罐加了鹿茸粉的雞湯,就可以讓裴獗失去分寸,那他還是令人聞風喪膽的閻王將軍嗎? “愚蠢!” 小滿聽不懂這些沒頭沒腦的話,不知所措地看著馮蘊。 “女郎,阿姐……這是怎么了?” 文慧和應容都在邊上,拉了拉小滿,搖頭示意她不要吭聲。 馮蘊卻不避諱,慢條斯理地道,“鹿茸補腎壯陽,生精益血。你說你阿姐做了什么?” 又轉頭盯著大滿,“我是讓你去送湯,不是讓你去送賤!” 大滿身子抖了一下,瞬間生出一種不認識她的錯覺。 這還是太守府那個木訥溫吞的馮十二娘嗎? 她心下懼怕,身子跪伏下去,“仆女錯了,仆女不該擅自主張……可仆女這么做也是為了女郎啊。你我主仆身在敵營,生死未卜,若我僥幸討得大將軍歡喜,從此女郎便不用在這臭氣熏天的營房里受罪了……” 馮蘊沉默一下,“你走前,我怎么叮囑你的?” 大滿喉頭像被卡住,不敢看馮蘊的眼睛。 “女郎讓仆女……謹慎行事。若將軍看得上我,我便留下,在帳里好生侍候……若將軍無意,不可自討苦吃,曲意逢迎,行引誘之事……” “那你是怎么做的,怎么說的?”馮蘊將那把她從安渡郡帶來的小彎刀拿在手上,輕輕地摩挲著刀刃,極為珍愛的樣子。 大滿將頭磕在地下,嚇得瑟瑟發抖。 馮蘊瞇眼,“說?!?/br> 大滿嘴唇囁嚅,雙頰緋紅,說不出話來。 小滿哭泣著跪下,“女郎,你饒恕阿姐吧……” “起來!”馮蘊沉著臉將彎刀一擲,貼著大滿的額頭摔落在地,嚇得她失聲尖叫,跪爬過去抱住馮蘊的腿。 “女郎饒命,女郎饒命!仆女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