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少年的身畔伴著另一個釵飾精致的小女孩,二人左右攙他,屏退了隨行的侍從。少年接著說:依為兄看,他已經對你起了好奇,抓心撓肝想知道這樣的人才隱居何地呢! 鳳曲心中浮起二人的名字,嘴唇也自發地動了起來:皇兄,皇姐。 男孩表情一變:都讓你別叫這么生疏,還和從前一樣就是了。 鳳曲的腦袋卻搖了搖。隨后又沉下去,不再回應兄妹倆擔憂的目光。 他發出的聲音格外稚嫩,出聲的感覺卻很陌生。這副嗓子好像已經很久不曾說話,緊繃而澀啞。 這樣的態度又讓男孩變得氣餒。 他本來養尊處優,一呼百應,若不是應靈畢住在這里,他才不會屈尊到這樣偏僻的地方。 可是,應靈畢的表現總是這么單調,像是被抽走了靈魂,他變得刻板無趣,和從前那個靈動的堂弟判若兩人。 男孩急切地跳到跟前,雖然年輕,卻已線條利落、英越凌厲的五官凝成上位者慣有的神態。 他扳著弟弟的雙肩,不自覺地沉聲下令: 應靈畢,你到底是怎么了?那天天笑山究竟發生了什么,父皇說的我一個字都不要信,我要聽你原原本本地告訴我,襄王怎么回事,你又是怎么回事! 竹林里一陣風過,一抹黑色的小影竄躍下來,拳腳一動,擋開了那雙攀著鳳曲的手。 應折炎更為火大,張口就想唾罵這個愚忠的暗衛。 卻是應賒月出聲打斷:你嚇到靈畢了。 應折炎一頓,懊惱之色爬上眉宇。他想罵人,卻不知道罵誰,只能恨恨地跺腳,甩袖背過身去:我去那邊走走,你們聊吧。 原來是兒時的回憶。 原來他記得那么清晰,清晰到兩個人的一言一行都在幻夢中栩栩如生。 應折炎滿腹委屈地走了,留下應賒月和突然殺出的暗衛。 應賒月整理好表情,對暗衛下令:你退下吧。 年幼的暗衛卻紋絲未動,只用詢問的目光看向主人。 應靈畢點一點頭,他才縱上竹枝,又似一陣霧般散去了。 應賒月道:你馴狗的本領倒是不錯,平日應該待他很好。 應靈畢說:小野不是狗。 應賒月輕輕抽一口氣,秀眉微蹙:你說得對,是我失言了。 而后,應賒月引他走出了那片經歷山火后已成半焦的竹林,繞過小池,在一座小亭落座: 不要怪皇兄,他是太心疼你了。上個月,他去御書房求父皇開恩,準你入太學讀書。父皇閉門不理,他不死心,一個人跪了三個時辰,恰逢暴雨,連夜發起高熱,好不容易退了熱,雙腿都直不起來。今天上山找你,也是忍著劇痛,這座山太為難他了。 應靈畢還是垂首不語。 應賒月也不說話了,二人默然對坐。 酷暑時分,蟬鳴不斷,這里沒有仆從上茶,也沒有宮人打扇,只有一對姐弟相峙,許久,聽見竹林中傳來應折炎壓抑的喝叫。 應靈畢的眉心動了動,身邊又響起一聲極輕的抽泣。 不等他抬頭,應賒月轉了半身,用背影相對。 手帕霎起霎落,拭去淚痕,她又如無事人一般眺望夕色:記得有次,你慫恿皇兄拿了太傅的槍。他拿不穩,砸了腳,還被臭罵一頓。我們一起說給襄王聽,他又生氣又無奈,慕容師傅還夸你是個武學奇才。那時也是一樣的夕陽。 應靈畢說:那時不是一樣的夕陽。 應賒月頓了頓,長長地嘆息一聲:是啊。那時有襄王,有慕容師傅,有慕容麟慕容麟也很想你,可他無權離宮。而且慕容師傅生了重病,太醫院都束手無策,慕容麟衣不解帶地照顧著,怕也沒心思過來找你。 應賒月比他記憶里清減了不少。 不知是到了長高的年紀,還是憂思太多。她本來姿容清麗,可現在敷過脂粉都顯憔悴,應靈畢心中有些歉意,然而到了嘴邊都發不出聲音。 又是一陣沉默,待到日落西山,宮人在山下撞鈴催促。 應折炎終于從竹林中走了出來,他對著竹竿一通發泄,奈何技不如竹,此刻蓬頭垢面,走起路來一瘸一拐,好不狼狽。 又窩了一肚子的火,應折炎黑著臉,粗聲粗氣地喊:喂,靈畢啊。 應靈畢以為他更要雷霆大怒,不想對方糾結一陣,說的卻是:為兄不是有意兇你的,不要怕,下個月我們還來看你。 你有沒有什么想要的?書?筆?或者劍呢,你想玩劍嗎?噢,襄王已經留了扶搖給你,那為兄還給你帶民間的話本來看,上次看的鴛鴦雙俠又有了續傳。 你可不要帶壞了靈畢。 話本小說里都是英雄軼事,看了只會越來越好。那不然,我帶盤棋來,我們兄弟下棋玩。 你分明是比不過其他同窗,想在靈畢這里找自尊。 你說什么!我的棋技可是沈先生親自調教! 連我都不如,還是不要辱沒先生的名聲了吧。 二人一唱一和地像在做戲,卻是平日再自然不過的斗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