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2章
這些劍果然還有玄機。 生銹的劍身裹滿琴弦,一樣銹蝕不堪,而每一把劍,都刺進了一個紅得發黑、疑似用鮮血寫就的人名。 與其說這里是密密麻麻的劍,不如說是密密麻麻的尸體、密密麻麻的罪狀。 二人看得沉默,鳳曲躡足穿過劍陣,也盡可能避開那些名字。 狹長的甬道里針落可聞,不知走了多久,一座狀似懸浮的石臺到了眼前。 石臺連著六方通道,除了他們的來路,還剩五條道路各通一間墓室。石臺中央矗立的無面劍祖像乃是銅制,懷抱長劍,不見悲喜,和日月殿里的那一座毫無二致。 鳳曲縱身前去,想要靠近了細查,卻不等他騰起身體,一股陰寒的冷痛蜿上經脈,正向著心臟而去。 鳳曲心中寂了瞬息,身形也原地僵住。 瀑布的冷水和外界的雨水還有不同,陰冷森寒,剛剛淋到不覺得什么,此刻走了一會兒,習武之人慣于運功,一時不慎,他已將瀑布里的濕氣并入經絡。如此一來,肩膀上的蛇毒遽然發作,好似寒冰封骨,叫他舉不起手臂。 還有連秋湖上曲相和留下的那記心傷,畢竟沒有痊愈,讓暴雨、瀑布、冷汗等等一澆,血水早已透了出來,火燒火燎地難受。 康戟看出他的窘迫,上前道:你先稍作休息。 他走近了劍祖像,摸著下巴打量:無目無口、不悲不喜。不知道這到底是劍祖的醒悟,還是高/祖的期許,一對至交走到這步田地,也真讓人唏噓。 說到這里,康戟自嘲地笑笑:不過,我們和曲相和也好不到哪去。 環繞銅像轉了一圈,康戟沒有看出什么蹊蹺。他又掏了五枚銅錢向各方道路一拋,悉數平安,毫無異樣。 我先隨便選一間進去瞧瞧,你在這里等我。 康戟說罷便走,鳳曲來不及叫他,但見他推上一扇銅門,口里哼著的小曲一斷,一陣勁力暗含風雷,室門甫開,便見無數利斧鐵錐,朝著康戟直面劈來。 康戟在當今武林也是一流的高手,況且早有防備,當即左閃右掠,不曾吃虧。然而就在他忙于防范的須臾,近于眼前的銅門倏然關合。 康戟雖然平安無事,但迎頭撞了一鼻子灰,愣愣地彈了回來,指門而罵:我草,玩兒誰呢你! 鳳曲旁觀著,卻是心中豁明。 他運功壓下蛇毒,瞄一眼銅像。雖然不深,但康戟引發的殺器在銅像身上的確留下了傷痕。 康戟還想再試,但聽少年出生叫停了他:前輩,還是我來吧。 你?你一身的傷,來什么來? 正因為我一身傷,才該我來。 鳳曲拔出扶搖,對康戟點了點首??店獫M腹狐疑,但還是依言退下。 鳳曲如他剛才所為,抬手觸上了銅門。 銅門一視同仁地開啟,無數機關也鐵面無私地殺來,甚至比先前更甚。鳳曲竭盡身法,在密如亂雨的殺器中穿梭騰挪,只等銅門徹開。 康戟看得揪心,想要叫他退后,此時驚訝地發現,鳳曲畢竟負傷,比不得他的靈活,可是室門開得愈緩,鳳曲腳下卻如扎根,拼著傷重也要守在門前。 待到銅門終于到了半人寬的間隙,鳳曲就如游蛇一尾潛入進去,滿室銀針暴射,扶搖能擋則擋,不能擋的便深入血rou,將他整個人都扎成了一只刺猬。 康戟咋舌隨來,不住罵道:糊涂! 室內機關停下一波,直到康戟入室也未驚動。鳳曲這才松一口氣,腳下軟了片刻:有沒有機關? 他用內功振出些許飛針,細弱的血流囫圇擦了,但嘴唇已經失去血色,整張臉也蒼白得驚人。 然而康戟掃視一周,遺憾地搖頭:沒有。 這里只有墻上壁畫,和一張石幾上塵封的竹簡。 康戟拿起竹簡,展開來看:阿瑤,近或無恙?我與未央奉旨游歷,現今到了宣州,山水可愛,好生有趣這是劍祖寫給商瑤的信? 鳳曲聽到沒有機關,就已退出大半,對后續事宜也無甚關心:或許吧。 等等,你先告訴我剛才為什么硬撐? 直覺? 這算哪門子的直覺! 鳳曲唔一聲,扶著門走回外面:因為前輩驚動室門的時候,劍祖像也沒動。 哈?康戟好像聽到了什么笑話,那就是個死物,它懂什么躲不躲的。 鳳曲搖了搖頭。 但等康戟想要如法炮制推開第二扇室門的時候,鳳曲眼色一變,揮起魚竿把他釣了回來。 只聽吱嘎怪響,中央銅像幽幽然舉起了手中長劍。 而鳳曲剛把康戟釣回,墓室中果然就殺出了一把巨大沉重的銅斧倘若康戟還想硬撐,一定會被劈作兩半,就地殞滅。 這又是 青、白、玄、紅。青色是衣衫、白色是劍鋒、玄色是雙眼、紅色是一地蜿蜒的血蓮。 四色交成清風,凝成極韌極細的一絲光華: 醉欲眠,第一式,將挽天弓。 康戟的眸中明暗交織,映照著煙塵滅無,擎劍孑立的少年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