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
紫衣侯,老八托老子捎話。太陰都讓給你了,賣個面子,留這小兒一命。 煙塵中寂靜片刻,曲相和答:方才,是他要殺我吧? 有嗎?老子看他只是想捉兩只烏鴉解解饞啊。 我原先是想放他一馬,留點時間給謝天朗收尸。但既然有你在這兒,螣蛇我就得帶走了。 哎不給老八面子,就給老子一點面子吧。 曲相和沉默許久,你有什么面子? 暗中的人大笑三聲:不知道誒。 話雖如此,煙霧中的曲相和卻真的停了腳步。兩人僵持一陣,濃煙中央的鳳曲忽覺肩上被人一拍。 身后的男人壓著他的腰,朝著虛空中的某個方向一弓身: 好了,來,讓咱們恭送紫衣侯。紫衣侯慢走 鳳曲暗咬后牙,雖然聽懂了此人是想救自己一命,可老祖隕落的慘狀猶在眼前,他實在做不到向曲相和低頭,茍且偷生。 男人似乎也能猜到他的心情,繼續哄勸曲相和:還不去追你的愛女嗎?我聽說了,你心愛的徒弟可是被她咬了好幾口,這都不動怒,還是你教徒有方。 提到一刃瑕和五十弦,曲相和和鳳曲都有了反應,但鳳曲被男人制著,一時開不了口。 曲相和則重重一哼:就算我再放他一次,他也成不了氣候。 是是是,那你就放一次瞧瞧唄? 煙霧轉淡,曲相和的回應再也沒有響起。等鳳曲再次看清前物,只見寥落的幾只黑鴉逐月而去,萬籟寂靜,除了濃徹的腥臭,再無異象。 代他和曲相和對峙的男人這才松手,似乎如釋重負,他活動著手腕,頗為無奈地掃了鳳曲一眼:你這呆子,居然真想和他動手? 鳳曲握劍的手抖了抖,男人還想嘮叨,繞到跟前,卻看見那雙發紅的眼。 少年比他想象的還要難過。 他耷著雙肩、兩股緊繃,攥劍的虎口張到極致,小臂隆起的青筋根根分明,好像一頭蓄勢待發的兇獸。 唯獨那張臉,鼻翼翕動,赤紅的眼眸倏地滾下兩行淚來: 老祖是被他活活虐殺而死 男人喉結一滾,嘆息著轉開臉:他武功好,他拳頭硬,你又能奈他何呢? 鳳曲再也忍不下去,蹲在地上捂著臉哽咽起來。 他不止哭他親眼所見的老祖,也哭音訊全無的阿枝和阿蕊,更哭躲在林蔭中心急如焚又無能為力的自己。 如今空山老祖沒了,玉城就是莫憐遠和曲相和的天下,我能保你這一回,是老祖死得慘烈,曲相和也不是毫發無傷。 今夜一戰你看清楚了,江湖就是這樣身不由己,你死我活的地方。曲相和縱是人品低劣,天下第一的武功卻不是假話。秦鹿勸你退出,確是為你著想。以你現在的心性武功,卷進這里,無異于稚子懷金過市曲相和和他主子不會那么輕易放走了你。 鳳曲默默聽著,問:您也知道秦鹿? 男人一笑,抬手和他交握。 男人道:鐵匠鋪外,我們見過。 鳳曲恍然大悟:是您! 那個據傳是空山老祖麾下之人,為了劍胚和莫飲劍爭執的打鐵鋪雇主。 傾鳳曲,傾九洲的兒子。他的目光落在扶搖劍上,我一見你就知道你的身份,那是我師父鑄的劍。 鳳曲低頭看一眼扶搖,不知是不是錯覺,扶搖竟也跟著低吟起來,好像在回應男人深沉的思念。 男人定定看了一會兒,問:可否讓我看看它? 鳳曲道:家母生前身經百戰,劍身可能有些殘缺 說著,他還是連劍帶鞘遞了過去。 卻見男人面上一怔,接著狂笑起來:家母?你說它是傾九洲的劍?哈哈哈,扶搖性情溫和平正,怎么可能是傾九洲的劍?! 他接了劍去。 扶搖一入他手,宛如魚回滄海,悠然游走,颯颯英爽。 鳳曲目瞪口呆:扶搖不是我娘的劍? 男人一面舞劍,一面朗聲回答:家師乃是大虞皇室御用的鑄劍師,他造的劍,除非皇室,誰敢佩用? 鳳曲如遭雷劈地僵在原地,眼見那柄褪色的劍穗迎風招展,他的心神卻再也不能聚在扶搖劍上。 取而代之的,是深徹的心驚和困惑:我娘真和皇室有所關聯? 其實他早該有所覺悟。 劍柄上刻了四爪的龍,形神兼具,怎么看都不是傾九洲能用的劍。 只是傾五岳不肯解釋,他就只好一廂情愿當作是哪位皇族子弟送給傾九洲的佩劍 現在想想就更荒謬了。 誰會送人一把只有皇室能用的劍呢? 男人舞了數十招式,盡興后終于放慢腳步,滿目不舍地把扶搖抱進懷中。 他愛憐地撫摸著扶搖的每一寸劍身,鳳曲沒有謙虛,這把劍在傾九洲手上那幾年實在飽經風霜,已然談不上是一把多漂亮的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