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鳳曲看著看著,眉頭皺了一下:不知道小莫有沒有回去。 往常這個時候,莫飲劍是不會回去的。 他也不知道莫飲劍去了哪兒,但今天下了暴雨,但愿莫飲劍不至于連避雨都沒個地方。 阿蕊翻個白眼:還是擔心你自己吧。公子叫你留宿也不肯,假清高。 鳳曲道:你不怕我半夜起來給他一劍嗎? 你才不敢! 我正缺錢,做出什么都不奇怪吧? 阿蕊瞪大眼睛,好像真的提起了一萬分的警惕。 恰是這一走神,狂風吹得絹傘一仰,阿蕊手上未松,腳下卻跟著踉蹌數步。失去傘的庇護,小姑娘的一身衣裝立即被大雨澆得濕透,烏黑的發髻松垮下來,貼在臉上,好不可憐。 就在她急著和風雨作對的須臾,一只手牢牢握住了傘柄,接著便是一道柔和的力量,將她連人帶傘向上一托。 濕漉漉的膝彎橫過了一節手臂,傘身歪斜著,將兩人罩得剛好。 這回要拿穩哦。 濕漉漉的阿蕊將鳳曲的衣服也蹭得一片濕潤,當事人卻渾然未覺,還把她往懷里攏得更近了些。 阿蕊就這么把著傘,靠在鳳曲的肩膀上抬不起頭。 片刻,鳳曲忽然聽到低若蚊訥的一聲呢喃。 他沒聽太清楚,下意識問道:你說什么? 阿蕊的聲音這才大了些:公子一個人在客棧,會不會出事? 鳳曲便不說話了。 阿蕊的年紀頂天了不過十歲出頭,小小的一團,縮在懷里,說話難得的細聲細氣。 鳳曲不打斷她,外邊的暴雨又像瀑布似的嘈雜,阿蕊自言自語一般,就當無人聽到: 他沒幾日可活了,大夫都這么說。起初八門行者要我跟他,我很不情愿,跟著一個短命鬼,路上都要怕他磕著碰著,太費時間??伤麖牟挥嬢^我的臉色,一直笑瞇瞇的,好像看不出我在和他置氣。那時候,我甚至希望他快些死了才好。 對于商別意這樣的體質來說,生死掛在嘴邊實在尋常。以他的虛弱,某天睡著就睜不開眼也是常有。 可她分明紅了眼圈,話里話外都帶著不舍。 如果公子死了,你會記得他么?阿蕊問。 我沒理由記住他,我們沒有很熟。鳳曲頓了頓,但他和我的朋友們都不一樣,應該也不會忘得太快。 商別意是一個常笑的人。 鳳曲沒有追問阿蕊是如何對他改觀,不如說,因為他也在天香樓見過那個含笑遞來一方錦帕的青年。 商別意的長相是狡黠聰慧、伶俐刻薄的類型,笑起來卻和煦從容,暖如春風,讓人生不起一點敵心,更顯得如謎如酒,愈品愈深。 阿蕊有些出神地望著地面。 玉城鮮有降雨,今天卻下得猶如摧枯拉朽,令人心驚。那些雨水沖洗著一路途經的青石板,嘩啦啦、淅瀝瀝,阿蕊忽然道:謝謝你給公子畫像。 食君之祿,忠君之事。算不得什么。 那幅畫像最后會送回鳳儀山莊嗎? 應該是吧。 阿蕊問:下一任莊主會善待他的畫像嗎? 鳳曲微愣,聽出她說的恐是吹玉。 商晤只有兩個兒子,除非再從旁系過繼但吹玉既然在世,于情于理,應該都是由他承襲山莊才對。 那么,吹玉會善待商別意的畫像嗎? 鳳曲不敢保證。 但愿他親手畫的像,能讓吹玉有一點惻隱之心,不至于立刻一把火燒掉吧。 聽說你和公子在瑤城時就遇上,你為什么不和公子一起呢?阿蕊繼續問,雖然你這家伙辦事磨蹭,性格拖拉,說話也嘰嘰歪歪不過,功夫還算不錯。如果有你,南陵鬼婆那一戰,也不至于讓公子傷上加傷。 鳳曲聽她絮絮叨叨,他當然不會把方敬遠的死掛在嘴邊,面對阿蕊的疑問,鳳曲也只回答:道不同,不相為謀。 你說你們道不同? 是啊。 可是阿蕊抬起了頭,清澈的眼睛和鳳曲對上,你抱我的姿勢,和公子一模一樣。 - 小孩能懂什么道呢? 只是一個抱小孩的姿勢,也說明不了任何。 鳳曲哭笑不得,正想換個話題,卻聽一聲馬哨猝然間穿徹云霄,噠噠的馬蹄疾奔而過,一略眼,從他跟前飛馳去幾條街道之外。 鳳曲本沒在意,可余光瞟見了馬匹上深藍色的衙役制服。 隨后還有兩隊小跑的衙卒,穿過雨簾,交頭接耳地說著什么。 鳳曲聚神傾聽,立即捕捉到十步宗少主等等字眼。 阿蕊也聽到了那些議論:莫不是你的跟屁蟲少主?驚動這么多官兵,你讓他做什么去了? 不是我讓的。 啊,他不聽你的話了?難道他還是想對公子動手? 鳳曲一時解釋不清,舉步想跟著官兵過去。 阿蕊問:你打著我們的傘,誰許你說去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