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鳳曲這才端端正正地坐了下來。 借著燭光,他看清了玉衡身上發黑的血跡。傷口的位置都很巧妙,不是外人用刑,而是他自己借一些利器或者碎片割開的手臂大腿等地,出血量不小,但都不致命。 而那些血的用途,鳳曲很快也看清了。 這些天,玉衡就沾著這些血在墻上地上桌上和棉被上一切可及之地,寫滿了一個玨字。 大片的玨后,間或壓蓋著幾個不易察覺的玦。 不過兩字同音,掛在嘴上其實沒有差異。 鳳曲嘆息一聲:我想了清你哥哥的遺憾。 他有什么遺憾?玉衡冷笑反問,是他讓云鏡生半夜挾持了我,是他要跟我身份互換,是他要代我赴宴等死。一切都是他自找的,難道秦鹿連這個都不幫你點破嗎? 即使他不遺憾,難道你也不遺憾嗎? 什么? 他的身份、他的老師、他的舌頭、他的手臂,你奪走他這么多東西,他卻還愿意代你去死。我猜他從未解釋過自己的理由,而你真的不遺憾嗎? 玉衡猛地抬起了頭,咬牙切齒地擠出反問:你到底想說什么? 我到海內之后,目光所及總是悲劇。起初我只是覺得挫敗,覺得是我做得還不夠多,但我漸漸意識到,還可能是我用錯了勁兒。鳳曲交錯手指,綻出一抹謙遜的笑,我想從你們的悲劇里學到一點東西,看看能不能避開我們的悲劇。 玉衡: 他的怒氣快要化為實質了:只沖你這句話,本座真的很想殺了你。 - 其實對方沒有說錯。 當他第一次留意到傾鳳曲,就覺得傾鳳曲身上有種極其熟悉的韌勁。他不是無往不利,更不是無所不能,但他就是有著否極泰來的氣運不如說,是他總能相信否極則盡,泰之將來。 而玉衡察覺到這份熟悉的來源的時候,偃師玨已從偏閣逃脫了。 這不是偃師玨第一次逃脫他的管束,玉衡都習慣了這種你逃我追的把戲。 反正在所有人的眼里他就是偃師玨,偃師玨逃到哪去都是孤苦無依。為數不多知道真相的人,除了或亡故或遠遷的家族長輩,就剩下曾經和偃師玨關系親密的個別同窗。 其中唯一有能力施以援手的秦鹿,早在幾年前就和偃師玨反目,根本不會過問他的死活。 他又去求秦鹿幫忙了嗎?玉衡看著空空如也的偏閣,只覺得可笑,明明求我就可以過得舒適得多,非要去求那個比我還冷漠的同窗,也真是被秦鹿迷了心竅。 然而這一次,他卻沒有在秦鹿出沒的地段截到偃師玨。 相反,在秦鹿的身邊,那個名叫傾鳳曲的少年夜中獨行,似乎成了偃師玨的新一輪目標。 傾鳳曲和偃師玨的內核太相似了。 相似到他第一次看見偃師玨垂淚,只因為傾鳳曲看罷他的《沈呈秋》能夠有所共鳴。 「別傷害他?!贡凰麛財嘧蟊?,仍然艱難比劃手語的偃師玨眼中含淚,「求你了,讓他們走。不要傷害他,不要傷害他的同伴?!?/br> 為什么呢?哥哥。玉衡傾身詢問,你從來沒有求過我,為什么今天要為一個外人求我? 偃師玨的淚水映出了他面帶嘲諷的笑臉。 但只有玉衡自己知道,他的心跳有多亂多重。他恨透了偃師玨的眼淚,恨透了偃師玨為一個外人向自己低頭的樣子。 我明白了。玉衡道,你覺得傾鳳曲能為沈呈秋平冤? 偃師玨身體一僵,玉衡便覺得自己猜對了。 他笑得越發得意,決定要乘勝追擊,把偃師玨的僥幸徹底碾碎:他做不到的!我實話告訴你,秦鹿已經快到頭了!不管傾鳳曲到底是什么來歷,只要秦鹿倒下,傾鳳曲就算有三頭六臂也做不得數。你是知道的吧?有棲川梨的結局 「你恨的只是我,為什么要拉上別人?」 「你做這么多都只是為了報復我。他們都是無辜之人,不要一錯再錯,收手吧?!?/br> 玉衡一腳踢了過去,偃師玨應聲側倒,只剩奪眶而出的眼淚流向地面。 玉衡抬起腳,用鞋底碾上哥哥的臉。 同時,他竭盡全力地站直了身體,擺出高高在上的姿態,以防偃師玨那雙淚眼看見自己面上的惶恐。 憑什么長著和我一樣的臉啊。 你好惡心,偃師玨。 偃師玨絕望地看著他,干裂的嘴唇翕動。 無聲地問:「你到底為什么這么恨我?」 玉衡別開了眼,只當沒有看見。 - 你到底為什么這么恨我? - 自前朝以來,雙生子常被視作不祥。 尤其是偃師兄弟呱呱墜地之時,哥哥倒是輕易順產,弟弟卻陷入難產,致使生母一度血崩,在他們誕生不久便撒手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