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1章
其實他已經懂了。 但那個可怕的猜想猶如洪水猛獸,鳳曲避猶不及,怎么敢主動提起那種可能。他只能瘋狂地搖頭,不等阿珉答復,便急匆匆說:這里太奇怪了,不行,我們還是出去吧。 他的腳步已經開始后退,踉踉蹌蹌,背心很快就要貼上石門。 阿珉卻不準他再躲避: 「我以為這一世可以繞開,但,這大概是傾鳳曲繞不過的命運?!?/br> 難道你想說,我是神恩蠱人?鳳曲怔怔問,我會變成神智不清、濫殺無辜的歹徒,就因為我的身體里藏了一條小小的蟲?我不相信。 阿珉笑了笑:「以前我也不信?!?/br> 他說這是傾鳳曲的命運; 他說他的眼珠和手指是玉衡戕害他的證據; 他說神恩會在極度的情緒下爆發 可要怎樣的酷刑,能把阿珉逼入極度的情緒。 一切陰謀和隱秘都先壓下,鳳曲心念電轉,脫口而出的卻是:青娥! 阿珉氣笑了:「你就只惦記那女人嗎?」 她就是在明城被害的 「所以?你不想退回去了?」 鳳曲又沒了聲音。 忽然,一時分神,手臂上一陣刺痛。 再拿夜明珠照亮,才看見石壁四周不止壁畫,還攀附著數不勝數的生著尖刺的干藤。說是藤蔓,又顯得干枯刺棱,說是荊棘,它們卻無處不在、無處不生,橫豎倒斜,仿佛天上地下都是它們的蹤跡。 這些尖刺仿佛一排排的獠牙,一擊得手飲到血腥,竟像生出靈智一般,貪婪而緩慢地朝鳳曲伸來更多的荊棘。 阿珉道:「是血荊棘?!?/br> 血荊棘幾乎是傳說里才有的植物,只有前朝酷刑風行,才培養出這種令人懼怕的東西。它們的生長不靠雨水土壤,全都仰仗動物的血液。猶如蚊蟲一般飲血成癮,也如蚊蟲一邊無孔不入。 受困此處多年,難得沾上鳳曲的鮮血,便如久旱甘霖,當然虎視眈眈、欲罷不能。 只這須臾的談話,前方便已經布滿了血荊棘。 它們如同蛛網一般橫生枝節,堵住去路,只等鳳曲自投羅網。 「玉衡的地宮里也有這種植物?!?/br> 鳳曲的心臟咚地一跳,幾乎就要聽出阿珉話里的調笑了。 阿珉也一言破開所有的試探,直白問:「你到底是闖,還是退?」 背心抵上了一片冰冷的石門。 抬起頭,又是張牙舞爪、通體鮮紅的血荊棘。 猶如猛獸的血盆巨口,亟待著他自絕生機。 你到底是闖,還是退? 鳳曲聽見自己胸腔里發出一聲模糊的嘆息。 我真的很怕痛啊 - 他知道,血荊棘只會是第一重關卡。 若是在島上遭遇這種危險,眾人都會一邊嘆息著首徒無能,一邊爭先恐后地助鳳曲伐平前路;或者吹玉、青娥等人陪在身邊,也會竭盡所能護他周全。 鳳曲太清楚了,他是受降于愛意之中,厚恩環抱,越發地使他珍惜當下。自己毫無疑問是軟弱的,就像傾五岳從傾九洲粉碎的懷抱里撿出他來,對他說,你母親至死都深愛著你。 從那往后,傾鳳曲再未掙脫過那個懷抱。 師父憐他孤苦、同門羨他出身。 外人贊他儀容、同伴付他后背。 可是今非昔比,再也沒有人能保他護他,前方的荊棘坎坷都是必由之路。是阿珉曾經歷的,是他不可逃避的。 自今而后,是回報眾多的關愛與恩情,向眾生證明他是值得被愛之人的時刻。 第一道血口的痛覺還不明晰。 但等鳳曲弓腰埋首,徹底深入到叢棘之中,凌遲一般的劇痛越發地烈,好像血口都隨之沸騰燃燒起來,火辣辣的疼痛,把他的衣衫和皮膚分割成縷。 不多時,血荊棘的內里凝出一個血人,固執地從棘林中撕出一道鮮血淋漓的口來。 伴隨著滾滾如雷鳴的噪聲,仿佛群石滾落,氣勢洶洶。 鳳曲腳步一頓,微微抬首,臉上豁然又被荊棘拉出一條血口。溫熱的血順著額角下淌,阿珉的提示在腦海中響起: 「偃師家不是陣法大家,這里的古陣只求八門之人合,算不上玄妙。五行所屬,商琴重火、地xue位土、斷劍屬金、荊棘為木」阿珉話語一頓,「以你之血,化水成浪。匯此五行,初入xue的考驗方能通過?!?/br> 鳳曲在地xue之中不知天日,只有阿珉的教誨和漫長的疼痛相隨而伴,跌跌撞撞、迷迷茫茫。 經過點撥,鳳曲卻也隱約悟出了什么。 他去提琴、掘土、斬棘、拔劍,最后撕開血痂滴下少年人的血來。 血潤劍鋒,劍起浪至。 五行俱成,更迭萬象。 土石崩散,宛如地動山搖。 但在須臾之間,八方脫出八個等人高的人偶,身著彩衣、神情各異。有人須發賁張、面目猙獰;有人身姿婀娜、如仙如魅;有人骨挺神秀,冷面冷情 這就是典型的八門之擇。 開、休、生、傷、杜、景、死、驚。1 阿珉便是經歷此劫逃出生天,也得功法大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