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誰料柳吹玉自從清醒,便眼也不抬地縮在床上。 叫吃飯就吃飯,叫睡覺就睡覺,唯獨不和鳳曲多說一句,包括鳳曲掙到錢的喜悅,柳吹玉也半點不給捧場。 鳳曲有些蔫了:吹玉,你有什么想要的呢?我掙了錢去給你買,好不好? 柳吹玉還是不做聲。 或者你是不是在生我的氣,慪我救你太晚,害你背上還留了傷? 對不起,我是第一次救火,也不認識你家的路。我一定求大爺給你最好的藥,咱們能不留疤,就不留疤。 其實鳳曲隱隱也能猜到,不留疤是不可能的。 假如救出柳吹玉的是鳳儀山莊的人,他們說不定真能立刻救治,讓他長出最好的皮膚。 可現在救出柳吹玉的是他,就和十一年后的商吹玉一樣,那片焦痕已經無藥可治了。 柳吹玉把頭埋在膝蓋里,時隔兩天,總算悶悶地開了口:你是誰? 鳳曲舉著藥僵在原地,嘴不自覺地動了起來: 我是有人找給你的老師。 柳吹玉靜了片刻,似乎不肯相信,半晌抬起頭來:老師? 鳳曲也不知該如何介紹自己,若說是路人,他又太早喊出了吹玉的名字;若說是遠親,可他根本不知道柳吹玉有些什么親戚。 于是只能自暴自棄地一點頭:嗯,我是你的老師。有我在,不會有人再傷到你了。 - 鳳曲還不是很能接受柳吹玉就是商吹玉這個事實。 就像柳吹玉也不是很接受他這個老師。 仿佛攻守逆轉,曾經對他百依百順、予取予求的商吹玉,現在連個眼神都不給他,對店主和幫傭都能擠出感謝的笑容,偏偏對他這個救命恩人冷臉以對。 鳳曲徹底懵了。 他只得安慰自己,這是他欠商吹玉的債。 除了柳吹玉的傷,鳳曲的左肩也傷得不輕。先前忙著照顧柳吹玉,疏忽了自己,不久前才被店主發現,兇巴巴訓他半天,又親自給他敷藥。 一老一少一個怒斥一個賠笑,正招呼著,卻聽見房門悄悄地開了。 一絲縫外,露出半張幾無表情的臉。 他看到鳳曲左肩上猙獰的淤血,神色微變,旋即門外又傳來幫傭的招呼:小柳,你不是在找鳳曲嗎?找到沒有? 門啪地關上了,柳吹玉一言未發,只留鳳曲眨巴著眼睛,和店主兩兩相視。 店主大爺吹一下胡子:他還真是粘你。 鳳曲苦笑:他都不稀得理我,嫌我煩都來不及吧。 大爺道:嫌你?他冷冷一笑,我不信你連這個都不懂。 鳳曲當然懂。 他心里可美壞了。 上完藥,他回到和柳吹玉一起休息的房間。 柳吹玉縮在被窩里,只留一個背影對他,仿佛熟睡。 兩人身上都是一股濃烈的藥味,糾纏在一起,莫名讓鳳曲有些想笑。 他也不逗吹玉,自覺鉆進了地鋪的被窩。 原以為柳吹玉會巴不得忘掉今天的事,鳳曲剛合上眼,卻聽見柳吹玉悶悶的話音:是娘找了你嗎? 鳳曲一怔,暫不做聲。 柳吹玉問:娘之前把琴當了,說我到了讀書的年紀,要找個先生教我識字。她說的就是你嗎? 鳳曲閉上眼睛,沉沉地呼一口氣。 他當然不知道柳吹玉說的先生是誰,但聽上去,柳吹玉的娘毫無疑問對這個孩子極其疼愛。 早前就有聽說,柳吹玉的娘是瑤城一帶小有名氣的藝伎??墒悄缸佣司谷涣髀涿鞒?,住在偏遠的西坊不說,只為教柳吹玉讀書認字,都能讓她舍了心愛的琴去換銀兩。 可見這對母子的生活相當拮據,恐怕已經到了舉步維艱的程度。 明明放我在那兒死了,你就不用教了。 鳳曲道:說什么胡話,掌嘴。 柳吹玉一頓,又氣又笑:我沒有錢支付你后續的薪水,你還要當我的老師? 嗯。鳳曲說,現在我要教你的第一堂課,是睡覺。 睡醒之后,一切憂愁都會離你遠去,我保證。 - 次日,柳吹玉轉醒后,照??s去樓梯拐角處向下張望。 往日鳳曲就會在一樓大堂幫忙抓藥,偶爾去二樓煎藥,總之就是兩地輾轉,他也習慣了躲在邊上偷看。 但他在往來的人群里看見了店主,看見了幫傭,尋尋覓覓都找不見鳳曲的衣影。 柳吹玉心中一緊,不自覺向下走了幾步。 卻看見一行人走進店里,執一張畫像詢問店主:有沒有見過畫像上的小孩? 店主正在抓藥,緩聲說:你們擋到光了。 問你有沒有見過畫像上這個小孩?這是鳳儀山莊在找的人,你要是知道下落,賞銀五十兩! 店主這才瞄了一眼。 柳吹玉心臟一揪,慌亂地向上跑去,木樓梯上叮叮咚咚一陣響,那行人問:樓上什么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