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
白劍與白蛇齊發,封住左右兩條去路,鳳曲矮身閃避,縱身躍上樹梢。 可不等他緩口氣,樹蔭中俶爾鉆出一條面目猙獰的花蛇,鳳曲大駭之下只得回歸地面,再次左擋右避同有棲川野周旋。 上次有棲川野的劍沒有指他,這次,鳳曲直面了那把利劍,才越發感受到這股凝練的劍意。 有棲川野對他并無殺氣,可手下毫不留情,像是打定主意要將他重創后強行帶離。 鳳曲很快便落了下風,左支右絀防不勝防,偏偏顱內阿珉尚無動靜,他又拉不下臉開口請他出馬,只能咬牙強撐,賭有棲川野總不至于一劍將他刺死。 劍光將他青衫烏發都削落幾縷,鳳曲躲得狼狽不堪,還聽見四面八方沙沙的動靜和嘶嘶的蛇鳴。 心下一橫,鳳曲終于握緊了劍柄,橫劍擋下一次,咬牙直視有棲川野的臉。 醉欲眠,他也是學過的。 且去島大師兄,可不只是阿珉而已。 他將手腕一沉,劍鋒當空一劃,撩開白蛇的偷襲便向有棲川野的面門直撲而去。 有棲川野的笛子劍雖然鋒利,但相較更短,咫尺之間,當然是鳳曲的武器更勝一籌。兩劍糾纏不休,星火激濺,都沒有絲毫留手。 有棲川野是下了決心,鳳曲是見識了他的水平,不敢不傾盡全力。 兩人俱是全力以赴,劍網爍爍,銳聲不絕。稍有疏忽,都要見血。 近百回合都要消磨過去,周圍聚起密密麻麻、虎視眈眈的蛇群。 鳳曲余光掃過一眼,只覺心肺俱寒。 他連有棲川野的劍都快無力招架,而有棲川野的厲害之處,遠不止劍而已。 這個少年有劍有笛,有蛇有蠱,他空空兩手,只靠一把劍苦苦支撐,至多再過數十回合,必然會被有棲川野刺暈過去,之后下場不得而知。 卻是絕望之時,鳳曲又瞟見了有棲川野劍上褪色的劍穗。 劍穗本身該是青色,根處卻連著一段描金,曲曲折折,隱隱約約,是一條細蛇繞竹的繪畫。 無論劍穗還是描金,都已經趨近灰白,足看出主人對它們無比珍視,愛不釋手。 鳳曲無法將一個對他并無殺意的少年置之死地,也無法接受渾渾噩噩被有棲川野自行處置。 心念微動,他的視線便鎖在了那條劍穗之上。 下一劍,棄了那條飛掠向他的白蛇,劍尖平遞而出,一劍削落了那串劍穗。 他賭對了。 有棲川野的喉嚨里乍然擠出模糊的哀鳴,他的手也跟著一抖,丟開笛劍,急急忙忙抓向那條飄落的劍穗。 就在掌心堪堪接觸到劍穗的剎那,鳳曲卻沒料到他的反應會這么激烈,來不及收劍,劍尖當即刮破了有棲川野左臂的衣衫和皮膚,鮮血如注涌了出來。 小野!鳳曲驚呼一聲,也急忙將劍歸鞘,卻不曾注意到有棲川野捧著劍穗渾身顫抖的異樣。 而隨著他心境的驚悸,周圍蛇群竟也隱隱躁動起來。 鳳曲從衣擺處撕下布條:別看那條劍穗了,快止血啊! 有棲川野恍若未聞,死死將劍穗貼在胸前,既不理會鳳曲,也不理會嘩嘩流血的劍傷。 鳳曲只能強行把他胳膊掰動:聽話,別躲! 變故就在眨眼之間發生,無數的蛇忽然聚集起來,無論長短大小,視線一同凝在了鳳曲身上。 鳳曲未覺不對,撿起有棲川野的笛子劍正想奉還,卻感到腰間一股巨力拉扯,一條靜觀許久的蟒蛇卷住他的腰肢,直往深林一扯! 鳳曲驚叫一聲,卻看見有棲川野同樣錯愕的目光:主人 一道黑影從林間竄出,鈴音急抖,和有棲川野纏在一處:混賬,還不趕緊叫蛇停下來! 有棲川野往腰間一摸,才想起笛子還在鳳曲手中,而他傷處涌濺的鮮血正被群蛇貪婪地舔食,那條卷挾鳳曲而去的蟒蛇,此刻根本不聽他的命令。 更為恐怖的是,不僅是那條巨蟒,包括其余如浪一般卷向二人的斑斕的蛇,也都一同失了控制。 有棲川野一手搡開花游笑,試圖去追鳳曲,可花游笑窮追不舍地纏了上來:你還想對鳳曲做什么?虧他還求我不能殺你,依我看,就該立刻處死你這畜生,省得宣州和我們繼續遭殃! 有棲川野心急如焚,可笛劍都不在手,蛇群不聽號令,他恨極了這個三番兩次壞他計劃的家伙,眼睛紅了一片,有棲川野彎腰將花游笑拉他的胳膊一抓,送到嘴邊,狠狠咬了下去。 誰料此刻被花游笑指使過去救人的尸群正和蟒蛇纏斗,不相上下之時,花游笑痛得分神,眾尸隨之一滯,立即被蛇尾通通掃開。 鳳曲只感到胃里翻涌不休,絕望漫上心頭。 招尸招蛇招小人,吾命休矣。 花游笑的怒喝聲猶在耳畔,卻漸漸遠去,鳳曲自己都覺得好笑。 他來海內快兩個月,不是死在考試,不是死在賽場,不是死在某人的算計,居然是死在蟒蛇的肚子里。但愿他練劍多年,一身的肌rou和繭子,不至于壞了蛇兄的牙和腸胃。 阿珉,已經氣到連生死都能置之度外的程度了嗎? 那你厲害,我服氣你了。 人死之前據說該有一次走馬燈,鳳曲卻只感到好氣好笑,再有一點對師父和商吹玉安危的惦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