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不等病人回應,商吹玉從仆人捧著的盥洗盆里拎出毛巾,隨意地擰了一下水,接著便往對方臉上一覆。 虛弱的嘆息聲從毛巾下傳出,商別意撐著一身病骨,艱難地拿走毛巾。 他的眼眸濕潤,但含著燦爛的光明,嘴唇也始終勾著:吹玉,你愿意回家了? 商吹玉不答,只是冷冷地看他。 商別意道:回家就好,外面總不太平。你剛送回山莊的小丫頭,我也幫你安排妥當了,就在你的書房做些閑活。這是你自己找的人,出入書房,你總該放心了? 他的態度相當溫柔,一點也不愧對光風霽月商公子的美名。 但商吹玉的神情依舊沒有和緩,開口:那不是我的人。起身吧。 如果不是商晤逼迫,他才不會貼身伺候商別意。 全都是為了向酒客們做出他倆兄友弟恭的假象罷了,明明嫡母也正憂心著他趁機結果了商別意的性命。 商別意伸出手,商吹玉卻不動。 兄弟二人僵持片刻,商別意又是一嘆,商吹玉敗下陣來,攙住了他瘦骨伶仃的手腕。 謝謝你,吹玉。商別意的臉上立刻現出喜意。 一名仆人從外入內,行禮道:大公子、二公子,天權大人到了,莊主吩咐奴婢來問,大公子可有力氣招待? 阿鹿來了,我當然要親自接待。商別意笑吟吟說著,又看向商吹玉,上次你和阿鹿吵完,其實他也很是后悔 商吹玉打斷他的美言:秦鹿不是瑤城的主考官嗎?怎么還不把信物直接給你? 商別意臉色微變:阿鹿并非徇私枉法之人,即便是你我,也要認真考試才對。 裝得真像。商吹玉冷笑,連我都快信了。 商別意扭過臉,不再回答他的挑釁。 走吧,兄長。商吹玉拿過外衫,披在商別意的肩膀,別讓你的阿鹿久等才是。 但還未等他們走出房間,轆轆車聲已然逼近。 面前的房門剛剛打開,坐在推車上的秦鹿立刻盛開笑臉:別意,我新送你的熏香怎么樣? 不怎么樣。開門的卻是商吹玉,一臉譏諷的笑容,驅蟲的話另說。 秦鹿的笑顏驟然垮下:看到你真煩。 商吹玉道:共勉。 商別意這才推開商吹玉的肩膀,露出無奈的笑容:你們別吵架啊。 秦鹿笑說:既然別意說了,我就不和某人一般計較了。 先帝在位時,商晤就帶領鳳儀山莊從鳳凰峽遷至海內。 后來返回瑤城,嫡公子商別意也自然而然和瑤城侯的獨子秦鹿成為竹馬之交。 兩人自幼一齊長大,商別意又是人盡皆知的好脾氣,秦鹿當然和他格外親密。 與之相應,對兄長不敬不愛的商吹玉則是秦鹿百年一遇的宿敵。 秦鹿一邊說著,一邊將幕籬脫下,露出那張絕艷面龐。 但比他的五官更加惹人側目的,是他脫下幕籬后,終于顯現在眾人眼前的一頭雪發。 秦鹿的膚色蒼白瑩透,青紫色的血管都能依稀窺見。 而一頭白發如同雪瀑,甚至不僅是頭發,包括眉宇、眼睫,他的一切體發皆是純白如雪的顏色。 除此之外,他那雙含著笑意的眼眸同樣異于常人。 那是一雙淺金色的瞳眸。 如同薄暮時的殘暉,又似敷抹了一層淺淡的蜜糖。 見到秦鹿真容的一刻,商別意臉上浮現出一絲難過:常神醫還是沒有找到法子嗎? 啊,你說頭發?秦鹿笑笑,不礙事,我平時也不會以這副模樣見人。 商別意皺眉:可這總是 話到嘴邊,及時吞回了喉嚨。 只能嘆息一聲,商別意問:天樞大人是否能有辦法? 兩人對談之間,又有一名小仆跌跌撞撞地趕來。 但他并非是為了商別意,而是茫然地張望一圈,立刻撲向了商吹玉:二公子!不好了! 這是商吹玉院里的小仆。 商吹玉的仆從都被他警告過,絕不許擅自進入山莊主院。 除非出了什么大事,他們也不敢輕易打擾商吹玉。 商吹玉皺眉問:何事至于這樣匆忙? 是、是映珠出事了。小仆惶恐不已,立刻跪在地上,渾身顫抖道,今日設宴,王掌事說欠缺人手,將映珠點了過去服侍賓客。然后、然后映珠 商吹玉想了一會兒映珠的身份,記起這就是鳳曲救下的那名小婢,剛分配到他院里做些粗活。 小仆眼睛一閉,豁出去了一般大聲道:然后映珠被客人欺負,她一著急,把guntang的熱湯潑了客人一身。這會兒莊主震怒,下令要杖殺映珠! 三人俱是一愣,商吹玉的臉色陰沉不堪,甩袖向宴請賓客的華庭走去。 商別意連步試圖追去,但他體質寒弱,只能眼睜睜看著商吹玉走出庭院。 秦鹿則將幕籬戴回,想了想:莊主這次還請了天越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