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窈走過去，靠近周語薇蹲了下來，輕輕拍上她的肩頭，聲音軟軟的。

    “好啦……別哭啦，再哭得話，明天你到學校就會變得很丑，會被我比下去的?！毙」媚锫曇粲止杂周?，就像是溫暖的熨斗，撫平了那些被傷害過的痕跡。

    “我……我才不會比你丑！”周語薇哭著抬起頭。

    她本來是想反駁林窈的，可是抬眼看到林窈正歪頭仔細地看著她，乖巧的鹿眼里透著關心，她酸嗆的內心就有種被什么東西緊緊擁抱住的溫暖。

    “嗚嗚……”周語薇忍不住伸手抱著林窈，大哭出來。

    “我不要你管我，我不要你關心……你管我干什么……嗚嗚嗚……嗚嗚……”

    天臺上，風更大。

    女孩壓抑的哭聲，漸漸放開，徹底發泄出來。

    ……

    ……

    林窈終于知道周語薇為什么會那么在意時煜。

    原來周語薇生活在一個極度重男輕女的富貴家庭。她從小除了錢，什么都缺，父親打壓，母親厭煩，性格變得不自信而古怪。

    進隔壁五中時，周語薇明明外表出眾，被評為?；?，學校里卻誰都可以為難她。

    有人沒錢了，就找她‘提款’。

    有人嫉妒她長得好看家里有錢，就特意欺負。

    “我第一次見到時煜，是在高一的期中考試。那天下了很大的雨，我又一次被人攔在了學校外，不把錢全交出來就不讓我進去考試。他們把我的書包扔進雨里，把我推在地上，我向旁邊路過的同學求助，那些人都怕得立刻跑開?！?/br>
    “我絕望得很，認定這個世界不會好了，不會有人管我的，就像我的父母一樣……可是那個時候，時煜出現了?！?/br>
    那個雨天，黑發黑衣的少年打了一把很大的傘出現在了巷子口。

    他甚至都不用動手，只是說了兩句話，那些圍著她身邊的小混混就惶恐地跑開。

    時煜沉默地幫她撿起了地上的書包，塞到她懷里。

    “你不知道，他就算是在幫我，也是那副清冷難以接近的樣子。從頭到尾，時煜只對我說過一句話……”

    “他說，讓我去考試?！?/br>
    明明只是一句很平靜很普通的話，但對周語薇來說，卻成了她灰暗的人生里唯一的一束光。

    “后來，我就無可救藥的喜歡上了時煜。我覺得他幫我，一定也是因為對我有好感，所以更熱烈的追求他，甚至……甚至主動學會用錢去收買那些可以收買的同學?！?/br>
    “我……我以為只要我在學校里變得受歡迎，做出改變，就可以追上時煜?？墒撬麉s跟我說，他有喜歡的人了?！敝苷Z薇垂下頭。

    林窈嗓子有些發緊。

    她想起來那天在樓梯口，撞見周語薇跟時煜表白的那次。

    當時時煜說過的話……

    不過轉念，林窈就覺得自己多想了。

    傻子都知道，時煜那時候是在故意禍水東引，惡作劇說得話根本不用放在心上。

    “你說的對，時煜有權利喜歡任何人，其他人也有權利喜歡他。我現在做的事，和當初我最討厭的那些欺負霸凌我的人，其實根本沒區別。我自己都不像我自己了，難怪別人不會喜歡我……”

    周語薇抬起頭，看她。

    “林窈，我真的很討厭你?？赡苁且驗槟闵砩嫌幸环N我從來沒有過的，那種被愛包圍的溫暖吧。你不明白，沒有被愛過的人，根本不懂該怎么去正確地愛一個人，你根本不懂我的痛苦……但是，我竟然只能謝謝你，謝謝你今天罵醒我……你知道你這樣有多討厭嗎！”

    周語薇說著說著，哭著笑了出來。

    從小就沒被關心過的孩子，缺乏愛的關懷，忽然被一個自己最討厭的人拿一瓶水潑了，告訴她，她做錯了。

    多么好笑啊。

    可是從小到大，從來沒有人告訴她，什么是錯什么是對。

    沒有人。

    “好啦，我知道是我討厭了，不說你了，別哭啦?！绷竹航K究還是不忍心，遞上了紙巾。

    她輕輕怕了拍周語薇的腦袋，用那雙濕糯的眼緊緊盯著她，生怕她再掉眼淚。

    周語薇本來覺得自己可憐。

    但抬眼看到林窈巴掌大的小臉上掛著一點點揪心，她突然有種自己被幼稚鬼安慰的荒謬感。

    “我才沒哭，我才沒有沒有……”周語薇拿腦袋撞林窈。

    “哎呀……”

    林窈一下子沒蹲穩，往后面倒下去。

    連帶著周語薇也被她拉著，一起滾到地上。

    “林窈，你干什么帶倒我，害得我鼻涕都糊臉上了……”

    “對不起對不起啊，我給你紙……”

    “討厭，都怪你……”

    “抱歉抱歉……”

    “嗚嗚嗚……”

    天臺上鬧了一場的結果就是，她們下一節課遲到了。

    幸好下一節是自習課。

    林窈要從天臺上離開的時候，周語薇突然神秘兮兮湊過來。

    “對了，我給你說個秘密?！敝苷Z薇很自然靠過來，挽住林窈胳膊，很熟絡地樣子。

    林窈看了看抓著自己右邊胳膊的周語薇：“……”

    她怎么一點兒也不見外。

    林窈：“什么事？”

    周語薇：“就是關于時煜的……我跟你說，時煜肯定有喜歡的女生?！?/br>
    林窈心里一緊。

    “喜歡的女生？你知道是誰？”

    時煜的cp應該還沒出現才對，周語薇怎么會知道的，難道她也覺醒了？

    林窈更緊張看她。

    周語薇：“我不知道啊，我都是猜的……”

    林窈提起的心，這才放下。

    她就說嘛，時煜的cp大學才出現呢，周語薇要是現在知道就不對了。

    周語薇：“但是我相信自己的第一直覺，時煜喜歡的女生，一定就在我們學校。知道嗎？他拒絕我的時候說漏過，那天幫我，只是因為他不喜歡看到那些人霸凌同學?！?/br>
    “他說，他喜歡過的女孩，被人這么欺負過?！?/br>
    林窈看著周語薇認真回憶的樣子，纖長的睫羽忍不住顫動。

    “你說……時煜幫你，是因為他喜歡過的女孩也被人這么霸凌過？”

    “是啊，時煜自己說的?！敝苷Z薇湊得更近，“對了，你不是說你跟時念關系很好嘛，你有沒有聽時念提起過時煜喜歡誰？那個女生到底是誰??？”

    林窈怔怔地看著周語薇。

    她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

    周語薇看著她一臉懵然的樣子，“算了，看你這樣也沒開竅，肯定不知道什么叫喜歡。走啦，回教室了?！?/br>
    ……

    ……

    一整個下午，林窈都陷入在一種失神的情緒中。

    她腦海里，不停浮現的，是周語薇剛才說得那句話。

    還有……

    小學那一次，她本來要去參加匯報演出，卻被攔在了活動現場外面。

    她被其他小朋友推倒在地上。

    mama專門給她精心打扮的小蜜蜂妝和衣服，都被弄臟了。

    他們班最喜歡欺負人的三個男生，笑她跳舞不好看，不讓她上臺去。

    那一天，也一樣下著雨。

    然后，本來發高燒感冒，說好了不會來現場看匯報演出的時煜，卻不知為什么出現在了會場外面。

    他把傘塞進林窈的手里，就沖那群人沖過去。

    和他們班最高最胖的三個男生打在了一起。

    “林窈?！?/br>
    放學鈴響起的時候，時念正打算回頭叫林窈一起回家。

    旁邊的祁硯野先一步曲起手指，敲響了林窈的桌面。

    “喂，小老師……跟你說話?！?/br>
    林窈回過神看著祁硯野，還有點恍惚。

    直到看到旁邊已經收拾好書包，想叫她，卻因為祁硯野搶先一步，而略顯窘迫的時念。

    她才回過神：“什么事？”

    祁硯野直接拿出自己的手機，按了個二維碼遞給她，“掃一下?！?/br>
    林窈：“掃？”

    “是啊，省得大史說，我連同桌聯系方式都沒有?！逼畛幰皢窝燮ひ晦?，“怎么，不愿意加我微信？”

    怎么敢說不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