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節
林楓嘆息道:“周刺史可真是不講道理……是本官想繞的嗎?若是周刺史一開始就說實話,本官何必一條一條反駁?” 周正抱著膀子道:“本官記性不好,不行?” “行!” 林楓點頭:“豈能不行……所以還有一件事,本官覺得也得我來幫周刺史拾起記憶?!?/br> 不等周正冷嘲熱諷,林楓目光突然看向周正的右手,看向周正手里的鐵球,道:“周刺史天天盤的鐵球,一個十分光滑,表面被磨的锃光瓦亮,可一個卻明顯很新,上面的周字都沒有磨掉分毫?!?/br> “恰巧本官在長安的時候,經??吹酱魃袝蚕矚g盤鐵球,而戴尚書的兩個鐵球,都和周刺史那個光滑的一樣,盤的十分光亮,據戴尚書所言,那兩個鐵球是戴尚書十年前就開始盤的,這些年來一直都沒有換,所以才能如此光滑?!?/br> “周刺史的那個鐵球也一樣,想必也至少有幾個年頭了,可另一個卻完全不同,所以我想……周刺史這兩個鐵球,應該不是原本的一對,有一個是最近剛配的吧?” 周正聞言,眉頭頓時皺起。 未等他開口,林楓繼續道:“恰巧本官好奇,便也拜托孫郎中打探了一下鐵球的事?!?/br> 孫伏伽直接道:“本官打聽到,周刺史的鐵球在去往祖宅的時候還有,可回來后就不見了,周刺史因此還發了很大的火……因為這鐵球就是周刺史祖父送給周刺史的?!?/br> “后來周刺史專門找鐵匠,花費了足足半個月才打造了一枚一模一樣的新的鐵球?!?/br> 林楓看向周正,道:“所以,周刺史的一枚鐵球,是在案發當天丟失了?那敢問周刺史,可知道這枚鐵球在哪里丟的?” “如此重要的東西,周刺史應該貼身帶著的,怎么就會丟呢?” 周正抓緊了手中的鐵球,臉色愈發難看,他咬牙切齒道:“本官怎么知道它是什么時候丟的,如果本官知道,本官不就找回來了?” 林楓笑著道:“我倒是能猜出那枚鐵球在哪……周刺史用不用我幫你找出來?” 周正死死地盯著林楓,額頭上的青筋都開始跳動,他的情緒終于開始不穩定了。 看著周正的反應,眾人這時都猛然明白了什么。 蔡翁義忙道:“林寺丞,那鐵球在哪?” 林楓緩緩道:“周刺史那么重要的鐵球丟了,后來肯定找過,可周刺史卻一直都沒找到,這說明那鐵球絕對不在明面上?!?/br> “但不在明面上,還能在哪呢?” 說著,林楓視線,看向地上的尸首。 蔡翁義瞪大眼睛,忙道:“難道,難道在這尸首上?他在搬運尸首的時候,需要彎腰,不小心掉到了尸首身上?” 周正一聽,直接冷笑道:“可笑!本官就沒做這件事,怎么可能會在尸首身上?!?/br> 林楓笑道:“的確不在尸首身上……蔡縣令都能想到的事,如此謹慎的周刺史豈會想不到?” “所以本官想,周刺史肯定重新挖開過這里找過一次,但并未在死者身上發現?!?/br> “周刺史在當日走過的地方都找過了,但都沒有找到,死者身上也沒有,周刺史便覺得自己如此仔細尋找都沒有找到,其他人更不可能找到,因此即便沒找到鐵球,卻也放下了心來?!?/br> 周正雙目冰冷的看著林楓,臉色難看道:“林寺丞,在你沒有找到證據之前,請不要張嘴閉嘴都是本官,本官就沒有做這件事!” 林楓說道:“周刺史莫急,本官的話還沒說……本官說,周刺史找不到鐵球,那是因為鐵球就沒有掉到明面上?!?/br> “可周刺史在死者尸首上也沒有找到……那就只能證明,那鐵球在更深的,更不容易被發現的地方,這個地方會是哪呢?” 林楓一邊說著,一邊邁步向前,來到了埋藏尸首的深坑前,視線看向深坑,道:“你們說……那鐵球會不會在比尸首還要深的,在這尸首之下更深處的……深坑之中呢?” 周正聞言,猛的將視線放在深坑之中。 其他人也都忙看去。 林楓說道:“在大雨之時,要挖出這么一個大坑來,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當時大雨遮擋視線,鐵球就算掉落在深坑中,也不是那么容易被發現的?!?/br> “而將尸首放入其中,填土后,那顆鐵球就會迅速被土壤覆蓋,再想找到……可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br> 聽到林楓的話,趙十五二話不說,直接跳進了坑里。 他迅速用手去翻下面的泥土,一把一把,不斷有泥土被他掏出。 而就在這時,趙十五伸進泥土里的手忽然一頓,他雙眼猛的瞪大,道:“有東西!” 說著,他忙用力將東西從泥土中掏出。 目光向上看去,繼而大聲道:“是鐵球!真的是鐵球!” 聽到他的話,周正臉色頓時僵住,他瞳孔劇烈收縮,整個人剎那間毫無血色。 什么冷靜,什么淡然,在這一刻,就如同崩碎的瓷器,瞬間崩裂。 臉上只有不敢置信,只有震驚,只有驚慌! “怎么可能……怎么會真的在那里?” 他忍不住道:“我也翻過的,我也找過的,可我并沒有找到啊……” 眾人正呆呆的看著趙十五手中的鐵球,此刻聽到周正的話,猛的扭過頭看向周正。 蔡翁義怒聲道:“周正!果真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的人,果真是你!” 孫鶴琴不敢置信的看著周正:“怎么真的會是你啊……” 韓成林忍不住咽著吐沫:“你太可怕太陰險太謹慎了,這個深坑你竟然也挖過?!?/br> 趙明路冷笑道:“挖過又如何?還不是沒有挖到!這就是天意!” “這就是報應……你做了惡事,老天都看不下去,周正,你還有什么話要說???” 周正聽著他們的話,不由閉上了眼睛,臉上的表情花費了很長時間,才勉強恢復平靜。 他看著林楓,咬牙道:“我不信什么天意,我只信我自己……是我挖了半天沒挖到,自己放棄了,否則你絕不可能找到它的!” 林楓對周正強大的內心都有些佩服,自己都找到鐵證了,他竟然能如此快的恢復冷靜。 真是一個可怕的人! 林楓說道:“這些尸首明顯是第三者埋在這里的,可周刺史隨身攜帶的鐵球,卻正好就在這些尸首的下方……周刺史,你要的鐵證,本官給你了,你還有什么話要說嗎?” 眾人一聽,忙看向周正。 蔡翁義怨恨的目光死死地盯著周正,韓成林與孫鶴琴咽著口水盯著周正,所有人都盯著周正。 而周正,深吸一口氣后,咬牙切齒道:“鐵證如山,本官何必再浪費時間?!?/br> 他終于承認了。 眾人都松了一口氣。 想讓周正認罪,真的太難了! 趙明路長出一口氣,孫伏伽也終于露出笑容。 周正沒理睬他們,他雙眼緊緊盯著林楓,問出了自己最想知道的問題:“本官自認做的已經很完美了,你是什么時候開始懷疑本官的?” “你讓孫伏伽調查本官,肯定已經是懷疑本官,想要確認真相……但你究竟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懷疑我的?我哪里做得不夠?” 眾人聞言,也都好奇的看向林楓。 便是蔡翁義,也想知道,畢竟連他這個被周正算計的家破人亡的人,都從始至終沒有懷疑過周正。 林楓笑道:“幾件小事而已?!?/br> “小事?”周正眉頭一皺。 林楓看著他,道:“第一,本官是十分突然到達的綏州,且到達綏州后,第一時間就去了大牢,整個過程除了衙門的人,沒人知道本官到達的事?!?/br> “而就偏偏本官在大牢時,十分重要的人證包三文被滅口了?!?/br> “這一點,不僅讓本官確定對包三文的推測,更是讓本官知道……那第三者,就是刺史衙門里的人?!?/br> “因為只有刺史衙門的人,才知道本官的到來?!?/br> 周正想了想,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可這也只是有個范圍吧?” 林楓點頭:“沒錯,只是有一個范圍?!?/br> “可在本官確定了包三文的問題后,那這個范圍,也就縮小了?!?/br> 他看向周正:“別忘了,包三文聽從第三者的吩咐,那是連蔡縣令都給算計了的,之前本官就說過,包三文原本只是孫鶴琴的跟班,哪有那么大的膽子算計堂堂縣令?” “所以,他敢這樣做,一定是第三者的身份足夠高,可以給他撐腰,讓他認為自己所做的一切,完全不用擔心會有什么后果,只有這樣,他才敢那樣去做!” “而最后的結果,也正是如此……孫鶴琴、蔡縣令都被抓了,他這個跑上跑下的人,反而以‘做的干凈’的緣由,逃脫了法網……這便足以證明我的推測,第三者身份很高,能夠直接干涉影響案子的查探,只有這樣才能讓包三文安然脫身?!?/br> 說到這里,林楓笑了笑,道:“在整個刺史府內,有這樣權利地位的人,可就不多了?!?/br> 周正眉頭皺了起來,道:“所以,其實在你發現包三文身死的時候,就已經開始懷疑本官在內的刺史府官員了?” 林楓微微頷首:“不錯!線索證據擺在那里,本官就算想不懷疑你們也不行啊?!?/br> 眾人聽到林楓的話,都不由倒吸一口冷氣。 臉上充滿著震驚與敬佩的神色。 “林寺丞這也太厲害了吧?” “竟然在那個時候,就已經在懷疑周刺史了!” “我們那個時候,還只是覺得包三文的死有蹊蹺罷了?!?/br> “好,好生厲害!” 饒是孫鶴琴與蔡翁義,都是瞪大著眼睛看著林楓,眼中滿是震撼。 蔡翁義忍不住道:“我以前怎么從未聽過林寺丞的大名?林寺丞有如此恐怖的斷案推理能力,不該寂寂無名??!” 林楓笑道:“本官也就這一個月才稍微有些名氣,蔡縣令不知道很正常?!?/br> 周正看著林楓,道:“本官倒是聽過你的事跡,可本官沒想到,你竟真如傳言那般厲害?!?/br> 他深吸一口氣,繼續道:“可即便如此,你懷疑的人也不是只有本官,那你為何只調查本官?” 林楓說道:“周刺史還記得我們昨天來到這里時,你做了什么事?” “我做了什么?” 周正想了想,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瞳孔陡然擴大,他不敢相信的看向林楓,道:“你識破了我的意圖?” 眾人一聽,都愣了一下。 “意圖?” “昨天周刺史做了什么事嗎?” “沒有吧?周刺史就是帶路,然后又帶著我們離開,從始至終都沒有做什么奇怪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