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4章
習慣后,就不覺得疼,也不覺得折磨。 這是實驗員告訴他的。 放屁。 我疼,我難受。他體內有個小人,拽他,斷斷續續地表達著。 小孩在心里安慰道:挨過這段時間就好了,再忍忍。 他似乎過于早熟。 其他孩子仍在父母懷里打鬧、調皮的時候,小孩就學會了控制自己。 小人懵懵懂懂地哦了一下,蜷成一團,盡量不添麻煩:我會忍的。 可是真的好痛,我要被撐開了。 孩童的手抓緊自己的衣服,用力太大,幾乎摳破。 你哭了,小人說,為什么不出聲呢? 你以前都會哭出來的,為什么現在不哭了。 孩童手腳都被捆住,無法動彈,他騰不出手去擦眼淚。 他很安靜地在流淚。 是燈光刺的,他在心中道,我沒有難過。 馬上就可以了,等記錄結束,我們就能回去了。 小人只在不斷地重復我疼。 從早上八點,一直持續到半夜。 小孩拖著被折騰到潰敗的身軀,一瘸一拐,回到了宿舍中。 小孩抱著膝蓋坐在鏡前,看著自己的傷口緩慢愈合,長長的發絲凌亂,貼在臉上,滿頭是汗。 月蝕帶來的折磨斷斷續續,并不是下了實驗臺就能完好如初。 他不敢發聲,怕吵醒別人,一旦表現出異常,他就會被關到屬于自己的小黑屋中,不見天日。 你怎么樣了?孩童把頭悶進膝蓋里,在心中與小人對話,你生氣了嗎? 你都忍下來了,小人提起力氣,好好地回應了他,我當然可以的。 就是,還要經歷多少次呀?這個月已經是第五回了。 孩童靜了靜:我習慣了。 小人不同意:很難受,別人都不會被帶去做這些事,為什么獨獨我們要這樣? 孩童說:對不起。 他不知道怎么反抗,不知道如何承擔這個保護者的角色,他連自己都拯救不了。 小人更加不滿:做這種事的又不是你,你道什么歉。 孩童一默。 他似乎不應該再為剛才脫口而出的對不起道歉了。 他絞盡腦汁,找不出合適的詞句來回應小人的話,只得顧左右而言他:別難過了,哥哥抱抱。 不然,我們給自己取一個名字吧,你喜歡什么? 小人:沒有,我沒有喜歡的東西。 孩童失落地哦了一聲。 小人補充:但是名字得有,他們都有名字,憑什么你就是實驗體626號,這能說是名字嗎? 于是小人反問:你喜歡什么? 孩童和小人一樣,沒有自己喜歡的東西。 從未有過。 于是他們倆一起失落。 小人覺得,不應該這樣。他努力地根據自己的認知,想找到點什么,哪怕只有一點點向往和期待也好。 晚上,小人憋出來,每次被以檢查的名義帶走都是白天,只有夜晚的時候,才能在一起,說說話。 他們雖然在對話,但四周非常安靜,聽不著一絲聲響。 孩童說:那就默晚吧。 沉默無言的夜晚,遠離喧囂。 這樣,才能安心。 孩童又說:再加一個姓吧。 小人問:你已經想好了? 孩童點點頭,他曾經在上實驗臺前,偷看過自己的檔案。 并非實驗報告,而是出生記錄。 他說:我家人姓顧。 是哪個家人,父親或者母親,已經記不得了,那只是匆匆一瞥,就讓一個孩子記下了這個字。 他當時還不認識這個字。 是自己跑回去,按照模糊的記憶,一頁一頁在電子字典中翻找的。 說到底,他不確定這個姓氏究竟正不正確,也許是他記錯了。 終究算一個寄托,讓他知道,自己有來處。 等顧默晚想起,自己所看到的那個字后有個middot;,就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了。 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我們回去吧。 小人扒著顧默晚的思維。 他第一次叫名字,還有些不習慣:默默晚顧 顧默晚覺得好笑:又怎么了? 小人問他:你打算一直待在這里嗎? 這對話,很難想象,顧默晚才四歲。 而小人從誕生到現在,也不過兩年。 小人大言不慚:我帶你跑。 逃離這個鬼地方。 顧默晚這次是真的笑了:好啊,哪天你真的帶我跑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