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黎菲黎煦也沒那么心急，往包里塞了食物。黎暄掏出來一瞧，原來是用保鮮袋裝著了兩個厚實的香酥蔥油餅，煎得金黃焦脆，酥得掉渣，不用想，里面卻反而是軟嫩的。

    ……怎么感覺和上學一樣了？畢竟在那時候，黎暄雖然離學校近，但基本上都是路上買了早餐邊走邊吃的。

    黎暄三兩口就囫圇吞了一個蔥油餅，滿指頭滿嘴都是鮮香。如今想想，他偷偷收揉面機和烤爐實在是太正確了，真是不佩服自己的機智都難??！

    吃過簡單的早飯后，黎暄就踏上了這次路途，雖然是被推出來的，但他也明白家里有些物資還是得從外面收集的，所以也沒有什么怨言。

    離開單元門，黎暄往遠處一望，只見人工湖那不知怎么竟然白花花的一片，要不是此刻還是艷陽高照，熱浪撲面，還真以為是下了一場大雪把人工湖連帶著其他綠化帶全部遮住了。

    可細細看去就知道那不是雪，結合天氣和背景，黎暄猜測，那可能是大片大片的柳絮。

    本來到了日子那柳絮就會一波接著一波地飛揚，如今那人工湖旁的柳樹又都變異了，這飄出的柳絮簡直就是泛濫成災，還不能觸碰到任何火星，不然肯定會燒成一片吧？

    然而這溫度，黎暄有點不敢深度去想。

    每到夏季就是各種山火火災高發的時節，只要這太陽不落，溫度就會一直緩慢上升，萬一要是引發了，還能像往常一樣得到迅速的救援嗎？

    唔……污染的水雖然臟不能喝，但應該還可以拿來用吧？

    人工湖面上漂浮著厚厚一層柳絮，本來也算是臟污死水，攪得那些潔白的柳絮也染上了黑灰色。不知是他出來得太早，還是人們對這個水質實在是繃不住了，竟然沒見到有去打水的人。

    黎暄隔著夜光面罩嘆了口氣，推車出去后騎了上去，就往小區后門走。

    然而沒想到的是，小區后門竟然被鎖上了，明明上次他們還見到被開啟了呢。

    黎暄有點無語，只好原地返回，再往小區前門的方向行駛。

    這下總能出小區了吧？

    道路上還是沒見著幾個人，鑒于醫院還在開放又有規定的開門關門時間，所以很多人還是會早早前往醫院的。

    只是有載具的人家還是不多，就算有人拿了廢棄的車或者偷了車想開，那也得會開才行，也就有些人繼續選擇靠一雙腿腳，或者可能外出看看有沒有其他代步工具。

    黎暄在路過有的結伴同行的人們時特意放滿速度聽了幾耳，必要時還是得多搜集點情報的。

    除了一部分抱怨和關于救援與物資相關的廢話，還真讓他聽到了些信息。

    據說醫院現在雖然還開放著，可用物資換取藥物這項措施上卻有數量規定了，一個人就算有再多物資也不能換取更多的藥，并且持續在招收有護理方面經驗的人員，簡單來說就是護士——沒想到現在最缺的竟然是護士。

    八院是會收治重癥患者或者接近重癥的，只要交得起物資就行，難道說現在這種重癥的患者更多了？黎暄不禁思考著。

    還有的人悄悄談論著救援軍也倒下了不少，不過為什么要悄悄談論，那得看他們懷揣著什么心思了，要不是黎暄的聽力增強了些，他也不大能聽得見。

    總而言之，這前景是十分不美麗啊。

    黎暄想著這次出去不僅不去醫院，還得遠離車流人群才行，就停在路邊取出了地圖和筆開始規劃起來。反正他雙肩包里是空的，這自己打印的地圖、筆和單車又不能吃，人們又急著去醫院，也就沒人主動過來尋釁。

    簡單畫了條路線出來，可以瞧瞧路邊有什么店鋪能進去查看，而終點是距離小區幾公里開外的一座加油站。

    既然他們都能直接騎行到八院，這騎幾公里到達加油站應該也不是件難事——只要途中沒有變故就行。

    而且現在大多數人還只是盯上了加油站中的便利店，或者是有載具的人去加油，又像是吳辛夷那樣特地帶著容器去儲油的，可再儲存又能儲多少？不過是地下油罐的冰山一角罷了。

    黎暄躍躍欲試地收起手中物品，開始騎車往小區大門去。

    誰知還沒到，遠遠就見到前方圍著一圈又一圈的人，比較像是在看熱鬧，中央處貌似吵得不可開交，那喧鬧聲都能透過人群傳過來了。

    黎暄皺起了眉，這是什么騎行路途未半而中道阻？連小區大門都沒出就有變故了！

    可是那人群擠得猶如城墻，他只好下車推行，試圖擠進去，又或者探查到是什么原因。

    第155章 c137

    黎暄本就已經練出幾分氣力了，也算是吃過了早餐，比某些沒有吃過甚至幾天十幾天都沒有好好吃過飯的人力氣大多了，雖然會被埋怨罵幾句，他也完全無視，直接就擠到了接近中間的位置。

    定睛一看，原來是兩撥人擋在了小區前門那道伸縮門前，半空上都仿佛能看到他們已經化形的氣勢洶洶，至于為什么其他圍觀的人們只敢動口不敢動手，恐怕是因為那兩撥人每人手上都拿著武器吧。

    黎暄又轉頭看，原來其中一撥人里還有熟人，而另一撥他雖然沒有親眼見過，但黎菲每次回到家都會花上一段時間來仔細講外面她遇到過的事情——見后面這撥人每人都戴著木弓和長矛，而且人員比前面那一撥人多，心里就想著會不會是上次黎菲自己下樓去領救援糧時對上的那人。

    對于變異種極其憎惡的木匠張興國！

    張興國是站在物業經理李銳那一邊的，又是領隊，自然不缺物資，身形瞧上去也就沒那么孱弱。他還留著一臉的大胡子，攥著根長矛，有點像是在叢林中隱居的野人。

    而他身后的那些成員顯然精神狀態也要好不少，正因為有這種好處，這些成員大概率是不會叛變并且也會暫且忠心耿耿的，簡單來說就是指哪打哪。

    反觀前一撥人的狀態就弱了些，不過領頭的人他也認識，是24棟的那名消防員袁毅，旁邊是住在十層的曹一飛。

    作為領隊和關鍵成員，他們在小區里的生活想必也只是在困難中多出一絲放松罷了，兩人都顯得少許清瘦，但從寸頭長出發梢的袁毅的身上似乎天生就有一股正氣凜然，和不太愁吃喝的張興國一行人比起來竟也絲毫氣勢不減。

    而身后的人也皆是默不作聲，每人手上拿的武器要么是消防斧，要么是撬棍、菜刀這樣的，雖說看上去比木制武器要厲害，卻正是因為這團隊才拿著這些吧，畢竟成員們比較虛弱，人數又少，放眼看去可能只有張興國人數的三分之一。

    黎煦壓著嗓子小聲問：“請問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一位大媽斜了他一眼，但最終還是嘖嘖開口道：

    “還能是什么事？還不是這兩隊人吵起來了，就干脆堵在這了？這物業公司現在管得也太寬了點，本來就有那些關于物資的規定了，現在連小區門都歸他們管了，我住得明明離后門更近，非得讓我這把老骨頭和別人一起來前門，作孽喲！”

    大媽一開了口，其他心里本就有抱怨的人也紛紛出聲道：

    “就是，我看是那物業經理要一家多大了，這日子以后啊，恐怕要更難過了！”

    “誒你們聽說了嗎？馮主任好像病倒了，現在居委會就剩下崔副主任主持事務了，本來還剩了兩個委員聽說也跑了一個，跑哪兒不好，偏偏跑到了物業求收留呢！”

    “這墻頭草，當初怎么被選中的？誰把他選出來的哦？”

    “算了算了，本來都死了好幾個了，人家也是求生活吧。而且現在就是物業過得比居委會還好啊，要不是他們也不招人了，我也會選擇去！”

    “現在李銳把控著小區里的物資，李鵬又把控著小區大門，居委會又愈發不頂用了，這倆兄弟是想cao控我們整個小區了??？”

    “別說是cao控了，就連私人組隊出去再回來都會被保安隊質問一番才放行，看來不站隊是真的不行了，唉?！?/br>
    “也不知道以后還會不會有新的規定……這還讓不讓人活??？”

    黎暄本來對這種派系斗爭也不感興趣，可聽到最后一句竊竊私語心里就提了上來。其實他們原本就出門不多，回來時也是帶回個空包，除非直接扒身上衣物，不然就真的沒有物資。

    可要是以后物業真正管控到了整座小區，還不知道會出現什么奇葩規定呢，以他jiejie黎菲的脾氣，估計是不會妥協的，那時候他們一家肯定會慢慢成為物業的眼中釘的！

    黎暄暗暗嘆了口氣，又聽旁人繼續八卦道：

    “那怎么這次他們撞上了？而且看著形勢……袁隊長絕對會輸的吧？”

    “還不是因為物資問題，據說一天前就有這個矛盾了。聽說張興國仗著自己是李銳手下隊伍的頭頭，和李銳也熟，這上交物資也就免去了大半，雖然也要用到張興國的木匠活兒，但也比物資都被拿去了要好——而且這缺的物資就從袁隊長那里多拿了，這要是被發現了，他們怎么可能會愿意??？”

    有人聽聞后不滿道：“那他們去找其他地方對峙啊，堵著門算什么意思？他們不想去醫院又不代表我們不想去醫院，萬一晚了又要排長隊了好不好？”

    “笨，都說了張興國和李銳李鵬是沆瀣一氣，李鵬那臭脾氣你沒看見過？肯定要堵門的！”

    眾人被激發出了更多的抱怨，但很多都是帶著物資卻沒帶什么武器的，就算帶了去醫院也要被收走，所以依然沒有人敢真的上前。

    曹一飛這時站出來憤憤道：

    “憑什么我們要多交物資？我們的人本就少很多了，搜尋效率有限，每次找到的有用的物資本就不多，一交就是大多數，連我們自己都不夠分了，我們好歹也是居委會的人，你們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分了??？”

    其實他們之前已經吵過一段時間了，而身后的人們又聽曹一飛這么說，那未消的火氣便又翻涌了上來，立刻舉起了武器跟著叫囂起來。

    但張興國身后的那群人平常也是仗著有「身份」得意慣了的，連回罵都比前者有力氣，很快就形成了一陣鬧哄哄的架勢。

    張興國抱著雙臂不屑笑道：

    “笑死我了，現在居委會還有什么勢力？既然已經到了這個份上，我也不怕把實話講給你們聽——你們的崔副主任已經撐不住了，前些日子還去物業找經理商量呢，我看他是不想管你們這隊伍了！”

    此話一出，震驚的曹一飛、身后的成員以及圍觀群眾都是一片嘩然。

    原本還只是道聽途說的八卦，可如果張興國說的是對的，那豈不是成真了嗎？

    不過想著連馮主任都倒下了，也有委員「叛變」，這貌似就并不是件特別會引起驚訝的事情了。

    只是沒想到這一番話，竟然讓那些成員們當眾破防了。

    本來馮主任對他們是很好的，不僅到處尋找武器給他們，上交物資這一方面也不要求許多，前提是隊員們每人夠用，雖然他們也偶爾會聽到另一位崔副主任有些不情愿，但那時總體上還是得聽從前者的，也就一如既往地過下去了。

    可馮主任最近病情嚴重了些，精力也不好，她其實也不是小區的業主，而是住在附近的小區。即便現在已經能進出小區，甚至去往另一個小區了，可聽聞馮主任家中的狀況也不樂觀，為何獨身一人繼續留下來也能想象得到，沒有誰問出口。

    馮主任也隨其他人去過醫院看病領藥，但次數很少，一直在支撐著維持這最后的居委會帶領的隊伍，這些他們也都看在眼里，縱然也有眼饞物業那的資源的，還有點良心就接著留下了，不過也有提出想退出的，居委會也沒有多說什么，除了名就放他們走了。

    而剩余的人其實也是看在袁毅的面子上，既有實力，為人也正義踏實，難道不比李銳李鵬和張興國好？

    可前提也是背靠居委會，也算是有棵大樹。然而張興國的話語卻打破了他們最后的幻想——居委會開始分崩離析了，就連攬事去管理的副主任都開始投靠物業了，將來指不定會合并呢，那他們現在做的這些事還有什么意義？

    更別說還要在張興國李鵬等人的手下！

    有些幾近崩潰的人手一松，武器就叮當掉落在了水泥地上。還有人回過神來，慌忙去詢問袁毅真相。曹一飛的身形不穩，他做到現在才好歹是做到了一個二把手的位置，難不成這日子要結束了？

    群眾的臉面上更是覆上了一片陰霾，尤其是那些私人組隊去小區外搜尋物資的，這些日子早把物業那群人給看透了，隨著團隊擴展得越來越大，分明是想一家獨大了，他們想日子過得好些就必須依附于物業。

    可任何時候不管依附什么都肯定會有所轄制，更別提在這種時刻可能還會受氣，被末世磨得脾氣愈發不好的部分人怎么會愿意服從那些規矩？沒加入不說了，加入后估摸著也沒多容易。

    袁毅握著消防斧的手背上盡顯青筋，松了又緊，緊了又松，一雙眼神銳利，深吸一口氣后，他不顧其他人質詢問道：

    “張興國，我們都是同一個小區的住戶，平時也沒什么仇恨，你一定要這樣咄咄逼人，將我們逼到絕境嗎？”

    袁毅說完這句，情緒不小心激動了些，出聲咳了咳，又道：

    “現在去醫院治病拿藥只能用物資換取，可我們辛苦搜集的物資大部分卻要為了你們而多上交，這并不僅僅是餓著渴著的問題了，是要置我們于死地??！我再問你一遍，你和李銳……難道真是這么想的？”

    張興國被這個和其他人仇恨的眸子完全不同的充滿憤怒的眼神給刺了一下，袁毅身為消防員，上到進入火場，下到去抓蛇消滅馬蜂窩，必要時還得去拯救自殺未遂的人，那渾身鍛造出的一身氣質可是普通人難以比擬的。

    張興國也不過是個普通人而已，只是自己有一門手藝得到了青睞，而且孤身一人了無牽掛，甚至連死都不怕了，李銳就是看中這點才提拔他的。

    只是也如袁毅所言，張興國和前者確實往日無怨的，末世前可能都沒見過幾面，也就是末世后一個小區被濃縮成了一個小世界才有所耳聞，繼而行動后又碰上面的。

    張興國抿抿嘴，撇過眼神也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哼聲道：

    “我現在只是聽李經理的，你這質問應該問他去，關我什么事？”

    “……好?！?/br>
    在這盛夏的溫度中只要動一動就會發一身汗水，面色也會泛紅，可袁毅此時卻臉色蒼白，甚至有些慘淡，不過他沒有和某些人一樣丟了手中的武器，轉身面無表情地說：

    “同志們，抱歉，我還有家庭，還有需要治病的孩子，如果讓我繼續被迫這樣做，我實在是負擔不起，所以我決定退出隊伍，這個隊長你們可以再重新選舉，或者聽從居委會的建議，謝謝大家！”

    眾人沉默了，而曹一飛和身后的成員都睜大了眼張大了嘴，想反駁卻又什么也講不出來。

    說實話，居委會現在愈加不管事也無力再管理，物業的勢力卻反之更為旺盛，和小區里的綠植一樣，是個明眼人就清楚將來會是個什么情況了。

    再加上袁毅從喪尸攻入小區后就一直為小區瞻前顧后的，后來也來到了居委會的隊伍中，還擔任領隊。原本做某隊伍的領隊擔子就不輕了，何況還是末世后的隊伍，人心的變化、紀律渙散、物資的匱乏，這擔子可不是僅僅說重就能解決的。

    實際上他原先還真有些一心為民的態度，真讓他徹底自私起來還是因為自家女兒生了這病，沒過多久他一家乃至周圍的人都有癥狀，他才突然覺得不能再無私下去了。

    幸好他行動快速，家里又有點多余的物資才能順利得到藥物治療，可從醫生口中得知這病癥只能得到緩解卻不能根治時，袁毅的心再度沉了沉，不知又想到了什么。

    現在得到物資是愈發困難了，甚至要到非常遠的地方才有幾率獲得，還可能一天時間內趕不回來，獲得的物資還要平分，平分下來的不僅要家用還要拿去換藥，卻被莫名克扣了許多，這還讓他怎么忍又怎么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