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學
林苑拙晚上沒怎么睡好,夢到了五年前MTIC的開放日。 五年前,秦朗星十六歲,剛剛拿到了offer,和父母一起飛過大洋,要來M國熟悉環境。 當時的林苑拙還在實驗室陪著一群小朋友參觀,她不是沒有在人群里找過秦朗星,只是找了一圈沒有找到。 夢里還是熟悉的廣場,她似乎聽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回過頭的剎那,聲音的來源變成了黑洞,貪婪地吞食周圍的氣體形成了吸積盤。在各國語言的嘈雜里,林苑拙敏銳地抓捕到了最熟悉的那一個,想要沖著廣場中心跑去。 “苑拙姐!”有人這樣喊她,又絕望又壓抑。 她拼命推開摩肩接踵的人群,想要找到聲音的來源,卻只能看到放大的黑洞。自己像是變成了夢游仙境的愛麗絲,跟隨著虛無的小兔子在陌生又熟悉的環境里奔跑。天空低沉,陰霾密布,云彩的形狀千變萬化,好像醞釀著一場風暴。她努力地睜大了眼睛,不想漏掉每一處有可能藏匿人形的地方。 明明是走在路上,卻好似陷在了泥地里。周圍是濕膩的青草,呼喊她的聲音也越來越小,但就在眼前。 林苑拙努力地抓住探出來的、臟兮兮的手,在深一腳淺一腳的草地里抓住了不知是誰的手腕,拼命地向外拉。 而夢里的下一秒,她變成了“巧克力測試光速”趣味實驗的粒子,被吸積盤產生的噴流吹開,不可控制地向天上拋去。她拉緊了那個人,相擁相抱,緊緊地攥住了他的手,仿佛在一瞬間,兩個人都是宇宙綻放的煙花。 林苑拙猛地醒來,拍了拍自己的胸脯,長長舒出一口氣:真是場迷幻的夢。 她清醒了片刻,下床洗漱,準備去上班。陽光從百葉窗的縫隙里擠進來,把春色暖陽一并塞了進來,林苑拙臨行前又看了眼時間,今天是學校的開放日。 MTIC的對外開放日五年一次,定在校慶日舉行,屆時整個學校被劃分成幾個部分,參觀者根據地圖前往他們感興趣的位置,也可以在網站上查找自己感興趣的項目參觀。大家都對這座頂尖學府好奇,好奇他對這個星球做出的貢獻,又躍躍欲試,想成為這里的一份子。Alpha的密度在MTIC達到了新巔峰,而omega的密度卻低得驚人,像小倉這種能夠堅持讀到碩士的omega少之又少,又或者說,只憑借后天的努力走到現在,是件難能可貴的事。不光是omega,beta也面臨著同樣的處境。 小倉是典型的島國女孩子,溫柔又和藹,是最典型的大和撫子類女孩,而她又不同于主動或被動放棄運用智力帶給她們天賦權利的女孩子們,她有著超乎常人的力量。 從某些方面說,小倉是個勇敢的人。 林苑拙一晚上沒怎么睡好,灌了一大杯咖啡才開始工作。地下一千叁百米的實驗室雖然遠離了塵囂,但并不意味著安靜。除了一個小時兩次更換空氣的空氣供應系統鼓風機帶來整日整夜的狂鳴,還有研究所里為了保持的粒子探測器低溫又恒溫狀態的冷卻系統,時不時發出讓人頭蓋骨都要飛出去似的噪音。 這一天的實驗簡直是噩夢一樣的開端,林苑拙覺得自己頭蓋骨要按不住了。 而另一邊,秦朗星一大早就來了實驗室,面對著即將到來的十點鐘,心里也忐忑不安。他穿著印有學校名稱的t恤,在實驗室門口等待著參觀者——不管過了多久,秦朗星還是不習慣很多人涌過來那種窒息感。 同實驗室的女同學甚至還帶來了化妝品,幫大家抹了抹。秦朗星長得好看,脾氣又好,被重點“關照”了一下。其他人都去準備東西,今天人多,害怕會有omega發情,所以空氣阻隔劑準備了不少,john他們還在研制新型的隱形腺體保護材料,簡單來說就是像皮膚一樣的東西,但是能夠隔絕氣味交換,防止alpha咬上omega脖頸后的腺體,但還在研制,john愁得也是這件事。 MTIC里雖然alpha居多,但是該有的科學精神和人文關懷一點都沒有少。而趁著校慶來探訪這座TOP1高校的人總是或多或少帶著好奇:在這里會學到什么? 其實為校慶準備的紀錄片、四百多個活動以及十堂公開講座里已經說明了一切:我們要的不僅是獲得生活和工作的技能知識,更重要的是蘊藏在這背后的科學思想、精神和態度,使人獲得非生物本能的指揮、獲得非與生俱來的靈魂。 科學這個詞,就其本身而言,就已然超越了文化、民族、地域乃至時間差別,它有著最廣泛的普適性和獨立性,科學的精神不在于抓住永恒不變的真理,而在于通過自己的努力推動邁向理性社會的變遷。掌握科學的精神,是在MTIC里學到的第一課。 大家都忙忙碌碌的,只有秦朗星,不止擦了粉,還畫了眉毛上了陰影,最后被要求嘟起嘴來抹了一層唇蜜。 “秦!”同學對他比了個大拇指,又給他加油鼓勁,秦朗星看了一眼鏡子里的自己,第一次有了種想要扶額的沖動,也不必如此嫵媚。 還有學姐從包里翻出了高光身體乳,拿著刷子給秦朗星鎖骨處刷了刷,秦朗星像顆任人宰割的小白菜,一臉的生無可戀——就算是精英,玩起來也都一個樣。 又美又靚的秦朗星被推出去當看板,也沒什么意見了,今天這種日子本來就是大家一起玩的。只是秦朗星萬萬沒想到,他剛在實驗室站定,原本要拐彎或者路過的大朋友小朋友呼啦朝著秦朗星涌過來了。再仔細一看實驗室,哦,材料物理呀!Amazing! Prima! 有小孩子沖秦朗星招手,問他是做什么的,又問他未來會做什么,七嘴八舌問了許多有關無關的問題,人越來越多,本來還在圍觀的同事們也都出來幫忙,秦朗星才免于被人群湮沒。 師兄師姐們看秦朗星的眼神里帶了點敬佩:秦真是過于受歡迎了,他甚至不應該在實驗室,應該在百老匯。 等到參觀的人過去了大半,秦朗星長長舒出一口氣,卻發現角落里有個女孩一直站著,不肯過來。突然安靜下來的走廊像是潮水過后的海面,浮動著淺淺一層的信息素的霧氣,像是海水的咸腥。她對上秦朗星的視線,突然神色倉皇,扭頭跑掉了。 青年抽了抽鼻子,嗅到了淺淺的一股......秦朗星描述不出來這種味道,非要說的話像是林苑拙糊在自己臉上的清潔面膜味。一股沒來由的焦躁從心底里開始蔓延——他對這種感覺再熟悉不過了,發情的感覺。秦朗星猛地抓起自己的口罩跟了過去,同時在沒有教授的群里發了條消息:“有個omega好像發情了,你們幫忙拿點阻隔劑過來,看年齡像是初次?!?/br> 跟著的消息是秦朗星的定位共享。 實驗室的休息室,一群或閑散或懶散的同事因為這一句話也跳起來了,兩個Beta同事拿著空氣阻隔劑就要往外沖,剩下的人也回到實驗室幫忙。 另一頭秦朗星跟著女孩,怕她有危險,也怕自己的信息素影響到她,不敢跟太近。學校里大事真的,他拐了幾個彎,發現對方繞了個大圈子拐到了和自己實驗樓對角線的化學系實驗室。同事也順著樓之間的近路跟過來,秦朗星對兩個人指了指,示意對方在前面。 女孩子突然停下了腳步,秦朗星順著她的視線往前看,是小倉和一位男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