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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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損從飛瀑之上現身,冷冷笑著,道:“蘇公子始終缺了點審時度勢的意識,未料當前京中局勢,乃是順太師者昌、逆太師者亡?!?/br> 蘇夢枕亦冷笑。他冷笑道:“你錯了。這世上所有的事,都是拳頭大者昌、拳頭小者亡!” 雷損問:“你以為你在京中,就是最大的拳頭,能支撐你活得最久?” 蘇夢枕不語。 他本來就不愛回答別人的問題,但此時不答,卻非傲慢。 是殺機!澎湃的、無孔不入的、恐怖程度近似諸葛神侯的殺機。 殺機四面八方籠罩住他。 如果拳頭大者昌,拳頭小者亡,那么這殺機的主人,無疑比雷損、比蘇夢枕更有資格活著。 殺機凝做一支箭,自虛空中射往蘇夢枕! 蘇夢枕拔刀! 任何絕境,任何殘局,只要能動彈,他當然都會拔刀。 但他根本無需拔刀。因為當那支傷心小箭嗖地射向他心臟之時,自高崖頂端,呼嘯墜下一道如燒得滾熱的爐鼎般身影,墜地同時,怒喝一聲,將青色小箭攥入掌心,至純至陽心法運到極致,竟令小箭滋滋作響,發出鐵器融化般的動靜。 與這漢子駭人聽聞的登場聲勢相比,不動飛瀑重重包圍以外的喊殺沖天,以及些做青色短打裝扮的人馬打旗沖將上來,騰騰槍擊連響的動靜,已算不得什么,在他們槍下被沖亂陣勢的天盟、落英山莊等幫派,更是無人在意。 蘇夢枕的刀仍未收。被他遽然祭出的武器卻多了一樣。微笑。 當他下定決心要討一個人歡心的時候,他總是不吝嗇于微笑的。 他微笑,與火焰熔爐般的壯實漢子一道殺往射出那道“傷心小箭”的元十三限,同時道:“季幫主,久違了!” 季冷神色頗為古怪地瞧他一眼,嘴唇囁動半晌,沒有說話。 他這種人,往往反應比人慢上一拍,好不容易想好要怎樣開口,已錯過了最佳應答的時機,再說話反而顯得刻意。所以他把“你怎么喊青桐‘丈母’,卻只喊我‘季幫主’”咽了下去,堅聲道:“這人歸我!” 他出手。 這也是從福建啟程以前,季卷信中再三向他強調的事。他只需要出手。 季冷前幾年在季卷設計下,頗惹皇帝歡心,等季卷的勢力在北方鋪張起來,父女二人,一者掌握水道商路,一者掌握兵伐戰功,便越來越惹趙佶猜忌。季冷只是在水路上來回游動,做貨物的搬運工,被季卷連發數封信提點后,這才知道降低存在感,龜縮回福建路內,已有兩年多不曾入京。 他對這種生活反而更適應。青田幫內大部分事務決策都不靠他,他樂得在家琢磨武功,越琢磨越沉迷,直到季卷來信叫他出來動彈一下,還頗有些不情愿。 等動起手來,季冷卻又覺得出來與江湖高手較技比試,的確是件相當有趣的事。 元十三限的武功近乎花哨,無論掌法、腿法、劍法、吼攻,無窮無盡,甚至連衣衫、毛發、腸胃、元神都能成為分身,各展絕學,齊齊向季冷攻來。而季冷只以一掌應。他不是天生伶俐,更無七竅玲瓏心,便舍棄一切使他更絢爛、更瀟灑的修飾,將內力掌力磨到極致,一掌出,渾身純陽內力便隨之轟出,全無技巧,因此近似于道。 因此元十三限用掌、用腿、用劍、用箭,上躥下跳,比街邊糊口的雜耍藝人還要忙碌,令他大開眼界、興味盎然,不住催促:“咦!這個有趣……怎樣做到的?還有什么?再讓我看看!” 別野別墅里,蔡京居然還能笑得出來。 “元十三限被當猴子在耍呀?!彼Σ[瞇地,毫不在意地道:“真是可惜。要是早知道季幫主在這,應當把諸葛正我也引過去的。也不知諸葛正我會幫季冷,還是幫他的好師弟?” 場中陪出一片笑聲。 只有西門先生沒笑。 他已有些不耐。 他甚至有些懷疑這些人的誠意。 他已經把自己的誠意全部展示出來了。甚至連自己的來歷、季卷的能力,都統統告訴了蔡京。 他只求磨劍。 他雖不誠于人,卻向來誠于劍。 所以他不耐地問:“我已說過,蘇夢枕絕不好殺,否則,我何須來找你們?你們這樣一張張牌打,要打到何時?” 蔡京笑道:“我手上最大的一張牌就是你帶給我的消息。但現在,還可以再等一等?!?/br> 西門先生道:“還要等什么?” 蔡京訝然道:“我怎么可能一次只丟元十三限和一群小嘍啰去殺人?” 蘇夢枕眼中看不見小嘍啰,很快也看不見元十三限。他雖在時間積淀上輸了正鏖戰兩人一籌,眼力卻不差,幾招之間,看得出季冷略占上風,沒給他留什么增加好印象的機會。戰場外圍,莫北神等人與季冷帶來的青田幫弟子合流,本就一同受過訓,如今收拾戰場殘局綽綽有余,他只看了一眼,便將目光定在雷損身上。 “今日之戰,看起來還是你我的事?!彼f,旋即身形騰飛,自下而上飛越一道白瀑,刀芒綻在手中,直逼雷損。雷損倒仰避讓,口中悲憤狂呼:“還不動手!” 他這句話說得不巧。 因為早埋伏在他身邊的人,始終在等蘇夢枕接近這刻的時機。他們本可以悄沒聲地,等蘇夢枕沒有騰挪余地之后,再出手襲殺。但雷損這悲憤一語,卻提早叫破他們行蹤,使飄來的紅袖短刀滯了一滯,頓了一頓,慢了一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