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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蔡攸同樣站直了身,肅容應:“是?!?/br> 第121章 間章·何人攔路 蘇夢枕在笑。 笑得相當清俊。 這幾年大宋精力多數在邊關北地,令內部傾軋較往日驟減,上行則下效,京城江湖黑白兩道間爭端也少,金風細雨樓雖身為京城第一大幫,對下位幫派手段懷柔,從不做趕盡殺絕之事,自北地、南境流入京中的生意也愿意分潤各處,財氣盈門,更使幾家幫派一團和氣,危及一幫之主生死的殺伐,已是久未有過。 身處難得和平,又有季卷請來神醫赴京替他會診,將傷病調養得漸輕,再加之他心中沉郁盡紓,周身孤寒凄冷氣減淡,一位年近而立的幫派之主,反而不如數年前陰鷙,少病以后,甚至恢復些許少年時期的書生意氣。 他微笑,笑得神清骨秀朗朗如月,微笑的對象是蔡京。 “北邊這月又送一批上好和田玉,并蛇紋岫玉原石,依慣例,先往相爺這里送來挑選?!彼喈數兔柬樠鄣氐?。 蔡京這幾年間,幾度失勢、幾度復起,任朝中王黼、楊戩、童貫等人竭盡全力,都未動搖他地位,甚至使他在皇帝面前更加火熱,即使對待京中白道第一幫的幫主,姿態也依舊高高在上,手指在蘇夢枕帶來的玉石上挑揀片刻,才哼道:“倒叫你夫妻兩人費心了。嗯,這料子這么好,京中定不愁銷路,也不必盡堆在我這,留三成就好,其余的,該怎么請玉器師傅,該怎么雕琢,就按你們老路子辦?!?/br> 蘇夢枕又笑。也不提收回玉石,拱手躬身:“相爺眷眷之心,在下莫敢或忘?!?/br> 他收回手,指腹在右手指輪上輕撫,轉身出府登上馬車,錦簾一落,笑容立即淡去,露出些沉沉冷意,唯在唇角還殘留一絲真切甜意。 車中沃夫子早已等候其中,見蘇夢枕登車,便問:“相爺答應我們加倍運鹽入京的事了嗎?” 蘇夢枕道:“他要三成利?!?/br> 沃夫子眉毛一豎,為蔡京的貪婪憤怒,卻又顧及車外有耳,硬生生忍住怨言。蘇夢枕睨他一眼,也不多言,只靠在車廂上,靜等馬車駛回天泉山。 隔墻有耳。所以任何機密之事,任何大逆不道的情緒,都得等回樓后再提。 樓中難道就沒有隔墻有耳的隱患? 蘇夢枕合目養神,直到行駛的馬車停了,似乎有人攔路。 誰能攔蘇公子的路? 他重新睜眼,睜眼以前已聽見雷媚那鮮明的嬌笑。 “哎呀,馬蹄怎么斷了?”她咯咯笑著,掀開蘇夢枕的車簾,手里提著個血淋淋的馬蹄,嬌聲道:“擋了蘇公子的路,我得來賠個不是才行?!?/br> 蘇夢枕對著她的笑容冷冷道:“你沒擋我的路?!?/br> “誰擋了誰的路,誰能知道呢?”雷媚掩唇一笑:“蘇公子,前方路上有石子,你記得當心,否則,石子進了馬蹄,就只能像我這樣,把整條馬腿都砍下來脫身了?!?/br> 斷腿的血滴滴濺在車廂內,連著駿馬嘶鳴,泛出難聞的腥臭氣。 蘇夢枕的眼神從馬腿移回雷媚臉上,道:“我要回樓,這是必經之路。前面莫說只是石子,就算是刀山火海,我也要重鋪路面,一步步走回去?!?/br> 雷媚揚眉,半晌掩唇道:“蘇公子還像燕京那時候一樣,不撞南墻心不死……”她聲音低了些,帶著詭秘地將俗語續完:“不見棺材不掉淚?!?/br> 沃夫子的手掌緩緩伸開。他一身功夫,盡在手掌,此時已快忍不住要向尋晦氣的雷媚出手,蘇夢枕在他身后輕輕咳道:“沃夫子?!?/br> 只這么一喊,就止住了沃夫子的殺意。蘇夢枕又咳嗽幾聲,不牽動肺腑,單純成了喉嚨的習慣,待咳完才道:“雷三堂主公然阻我歸樓路,明日算得總賬,賬單自會遞到你手上?!?/br> “明日太快,”雷媚笑道:“蘇公子愿意賒欠一段時日么?” 蘇夢枕眼中寒焰重燃。他冷冷注視著雷媚,片刻道:“搬開死馬,我們接著走!” 雷媚咯咯笑著放下簾子。他的車夫拖走路中死馬,車廂再次平穩向天泉山行去,蘇夢枕手指緩緩在膝上敲擊,忽在抵達一瞬道:“召集統領,青樓開會?!?/br> 金風細雨樓如今在京城的鋪子攤得相當大,被納入議事層的統領也漸多,如今散布各地,要一時召他們齊聚尚需時間。蘇夢枕一人坐在主座,本要趁此時機著手處理幾件不那么要緊、也不能夠忽略不計的事務,胡青牛卻搖搖晃晃,登上樓來,別的事不做,先一探手就掐住蘇夢枕手腕,一邊凝神把脈,一邊把手里藥碗塞到他手里。 蘇夢枕以極快反應抽走信紙,扶穩藥碗不至潑灑,抬眉就見胡青牛橫眉豎目,向他挑刺道:“我已千叮嚀萬囑咐,養病期間不可多思,否則被我逼入三焦的寒毒,又要逸散。你堂堂一個樓主,居然連句人話都聽不懂?” 蘇夢枕懶懶道:“我聽得懂?!?/br> 他喝完湯藥,抖飛藥碗后,內力灌于宣紙,令軟紙如竹簡般立起,迅速寫了幾字回復,其間左手脈門始終袒露在胡青牛手下,絲毫不擔心他突施暗算。 胡青牛被他這繼續耗費心力的姿態氣得暴跳如雷,口中直罵道:“要不是季卷挾恩要求,我才不給你這棺材板治??!治治治,為了你都有快一年沒見過夫人,成天治得我直犯晦氣!” 蘇夢枕似是短促笑了一下,隨即收斂,依舊一副不上心的模樣,道:“我也很久沒見過我夫人。先生要想去燕京探親,動身時記得替我捎一封信?!?/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