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心知肚明
清晨的時候,關以遼賴了會兒床。她本來已經被齊嘉洗漱的動靜折騰醒了,抬了下眼皮看到他走來走去的背影,便打了個盹兒。再醒來,齊嘉已經離開了,桌子上給她留了早餐。 關以遼不疾不徐地給自己泡了杯咖啡,然后打開手機看消息。 姜萊那邊有時差,結果已經給她發過來了。她說如果齊嘉當時真的只有十七歲,那么面部一定還會再發育。還有就是,齊嘉十七歲到二十一歲的樣子沒有變化,十四歲的照片卻和這時候不太像。盡管現在的齊嘉很符合十四歲齊嘉應該長成的樣貌,可他們的眼睛不太像。 這一點關以遼也發現了。 “并不是眼型不像,他們連雙眼皮的弧度都是一樣的?!苯R說,“是現在的齊嘉眼睛好像更亮,像畫了眼線一樣?!?/br> 畫了眼線…… 關以遼忽然想到齊嘉那又長又濃密的睫毛。畫眼線的原理,不就是填補睫毛的空隙嗎?和睫毛濃密的效果是一樣的。 “就說整形吧,其他都可以做,但如果是種睫毛,也只能在原本的睫毛上嫁接,不能從眼皮上開始種的?!?/br> “你的意思是,現在的齊嘉和過去的羅嘉,是兩個人?” “那太荒謬了?!标P以遼說。其實這個想法在她腦海中閃過很多次,之前是不能相信,現在是不敢細想。 “也是,這猜想天馬行空,但還要證據支撐的?!苯R也很難相信,“總之這人漏洞百出,暫且還是離他遠點吧?!?/br> “這,呃?!标P以遼沒想過自己有一天在姜萊面前也會這么心虛,“我們談戀愛了?!?/br> “你們干什么了?!” 關以遼沒敢說話。 “阿姨叔叔他們知道嗎?!?/br> “當然不知道?!?/br> “你,你……”她不知道該講什么了,“你最好只是玩玩?!?/br> 關以遼連連應聲。 為了平息姜萊怒火,掛了電話之后關以遼又給她發紅包,請她喝杯酒。 關以遼一直在家里呆到十一點多,才晃晃悠悠去了公安機關??斓介T口的時候,她在檔案局工作的發小楊寅給她回消息,說:「你還是別來了,剛才局里通知,為了內容的私密性,電腦安全系統要檢查維修,今天我是幫你調不出來了?!?/br> 「沒事,辛苦你了,下次請你吃飯?!顾貜偷?。 確實沒什么大不了,畢竟檔案局的資料都是些公共信息,實在沒什么可看的。 邱季已經在等她了。這位年輕的支隊長和關以遼相識也是很早的事,大概是關以遼還在上高中的時候,他就已經是李煜熙的得意門生了。李煜熙是那種一輩子工作都與學術相關的理想主義者,關以遼作為她的女兒,和她像又不像,但總之都是貴氣的人。而現在邱季覺得,自己這位小師妹有點陷入到彼得潘這個怪圈里了,這本不該是她這樣的人該糾結的地方。 她是被什么事情困住了,邱季不好過問,但反正關以遼除了查檔案也不為難他其他事,也就隨她去了。 “彼得潘案、還有齊仲良的資料都給你找出來了?!彼褭n案袋交到關以遼手里,“沒什么事的話我先走了?!?/br> “哦不,這次還真有點別的事?!标P以遼賠笑,“除了齊仲良的個人資料,我還先看看羅弘,羅嘉,還有一個叫孫海誠的人?!?/br> “孫海誠?是誰?” “是羅弘和羅嘉兩兄弟的鄰居,警方之前找他了解過情況,但他好像搬家了,也不知道現在住在哪兒?!?/br> 這么些年,關以遼來來去去就是看一些過去的資料,這是第一次提出新的要求。邱季有了些異樣的預感。 “你等我找找?!彼荒苷f,“這都不是什么難事,只是前兩天李老師找過我一次,問你還在這個案子上糾纏嗎,我說沒有。她下次再問起來,我總不能次次都撒謊吧?!?/br> “師兄,你就幫我瞞一段時間,不用勞煩你很多次的?!标P以遼說,“我覺得,我不會在這件事上糾纏太久了?!?/br> 關以遼以前聽過齊仲良的一些事跡,但資料里記錄的更詳細。她坐在那兒梳理了一下午齊仲良的關系網,發現他在本市可以稱得上是手眼通天,幾乎和各個公共系統都有一到兩位相識的要職人員。當初彼得潘案研發的藥劑就是由幾位巨鱷投資,案情審理中說齊仲良只是想研發一種延緩衰老的藥劑,他的作品從來只在動物身上做實驗,并不知道被一些人用在了真人身上。 由于羅弘和幾位研究人員已經去世,之前的案情審理又集中在齊嘉是否殺人之上,齊仲良的措辭無懈可擊;而羅嘉和羅弘兩兄弟知道人體實驗的真相,這一點有足以懷疑齊仲良對案件有著深度參與。 現在的問題在于,羅嘉和羅弘,他們和齊仲良到底有什么關系?如果齊仲良參與了案件,他和羅宏難道是一伙的嗎?不然為什么羅宏一死,齊仲良就著急收養他的弟弟? 還有齊嘉。 關以遼停下畫思維導圖的筆,驀然看向窗外的藍天。 記得很久之前她問他是不想說還是不能說,那一句“我不能說”,把關以遼憐弱和正義感一把火全燃起來了?,F在一想,不僅是受脅迫的受害者不能說,罪惡的共犯更不好開口。 關以遼不是第一次覺得自己是意氣用事的傻逼,但現如今,比憤怒更先到達腦海的,竟然是對失去齊嘉的恐懼。 她覺得自己瘋了。齊嘉說的對,自己是真他媽勇敢。 當然,再怎么瘋,做事的順序也不能亂。當務之急是齊嘉和齊仲良的聯系,還有他胳膊上的傷——是被迫的還是故意為之? 等邱季下班,關以遼又請他吃了飯才回家。電梯門一開,她就看到齊嘉坐在自己家門前;見她來了,他滿心期待地站起身迎接。 “誰讓你來的?!标P以遼說。 齊嘉笑容僵了一下。 “我給你買禮物了,想送給你?!彼Φ姆缺緛砭筒淮?,關以遼一句話,表情又變得小心翼翼了,“想給你個驚喜,就沒說我過來了?!?/br> 他說的禮物放在一個首飾盒里。他打開給關以遼看,是一只素圈的小金鐲。 關以遼啞然,這對于一個學生來講太貴重了。 但她脾氣還沒消下去,推開門冷著臉問:“怎么,這個月不打算吃飯了?” “飯還是要吃的?!彼诤竺嬉策M去了,“但我沒有攢錢的需求,有錢就花出去,花給其他的,都不如花給你?!?/br> “那齊教授對你夠好的呀?!?/br> “我有工作的,做助教和代課,雖然薪水不多,但足夠我生活。齊教授會補貼一些,但也只是出于人情。給你的禮物,都是我用自己的錢買的?!?/br> 關以遼沒有理會那只鐲子,回房間更衣了。 她不清楚齊嘉是否知道自己為什么生氣。他大概率是知道的,所以立刻就買來了禮物哄人。但這層窗戶紙誰也不能捅破。 檔案局只是個餌,真正需要的情報她都已經得到了。她生氣是氣自己的沖動不計后果,但就這樣讓齊嘉以為是自己碰壁或者發現了他的一些算計也很好,至少掩蓋了她真正的情緒和目標。 她換了睡衣出來,齊嘉還在沙發那兒坐著。關以遼刻意讓自己臉色難看了些:“怎么還沒走,我沒邀請你留下來?!?/br> 齊嘉看她的模樣楚楚可憐的:“為什么這樣啊,關老師。你今天好像特別不高興,是我做錯什么了嗎?” 關以遼語塞。 “我可以不留下來,但禮物要留下來?!饼R嘉去牽關以遼的手,然后把鐲子戴上她的手腕,“買東西的時候店員問我女朋友手腕的維度,我說我沒量過,但我能比出來。你看,大小剛好?!?/br> 他是真不知道,還是演戲上癮了?現在的齊嘉和羅嘉,到底是不是一個人?如果是,他對彼得潘案的真相和齊仲良的底細知道多少?如果不是,那他有沒有可能是齊仲良真正的心腹? “關老師?”齊嘉見她發愣,搖了一下她的手臂,“喜歡嗎?” 她回過神來。其實就是一個素圈,但誰不喜歡金子。 關以遼收也不是,不收,又好像她和齊嘉鬧了多大的矛盾似的。 她冷臉說:“之后可別找理由天天來我這蹭飯?!?/br> “不蹭飯,就是想見你?!饼R嘉笑說,他睫毛濃密的雙眼也笑得彎彎的。 關以遼滿心說不上來的煩躁,腕上冰涼的金鐲也難以晦火。她意識到,自己正陷入在一段剪不斷理還亂的陷阱中,鐲子就像攀附在她腳腕的藤蔓,阻止她向地面爬去。 她晾著齊嘉在沙發上,自己去冰箱取蘇打水喝,能感受到背后有雙眼睛如影隨形。打開冰箱才發現冰鎮的氣泡水已經被喝完了,只能從底部的儲物柜里又搬了一箱出來。找飲料的時候,摸到儲物柜的最底部有一個小盒子。 她也忘記是什么了,摸出來一看,竟然是一包未拆封的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