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寶
王夫人那宅子位于柳條巷,與杏花巷隔了兩條街,不算遠。 最妙的是那院子,房屋不大,中庭卻寬敞。 江流螢甫一步入,便忍不住幻想將來在此處立棚架,曬藥材的情景,定比如今的蒲草堂后院寬松多了。 一間主屋,一間廂房,桌椅床柜俱全。 王夫人雖久未居住,卻會定期使人來灑掃,故只一層輕灰,碧桃手腳麻利,眨眼功夫便打理好了。 她尤其喜歡那間小廚房。 一時蹲下看灶底:“小姐,這氣道造得真好,再不怕生火被熏哭啦!” 一時墊腳瞧梁下懸的竹編小筐:“正對小窗,在這腌果鋪,好曬還不怕灰!” 一時又將腦袋探出大窗:“這窗通院子,往后一邊在院中干活,一邊看鍋,省事多了!” 小臉上堆滿笑意,嘰嘰喳喳個不停,甚是歡喜。 江流螢也一樣,立時向王夫人表達欲賃此宅之意。 王夫人眉開眼笑,答應下來。 起初王夫人是決計不要租金的,在江流螢的堅持下,最后只好按照牙行同類宅子的八成價,寫下賃契。 ** 碧桃留下灑掃,江流螢回了蒲草堂。 給三個候著的病人號脈、開藥后,江流螢默默從袖中取出賃契來看。 小小一張紙,卻承載著她對日后生活的期盼。 謝景珩從來瞧不起她,不知多少次以輕蔑口吻嘲諷她,說她離了王府連生存都難。 可如今,她將蒲草堂經營得有聲有色,還有了自己的小家,日子過得不知比在王府時自在多少。 這一回,她定不會再給謝景珩看扁自己的機會。 “在看什么,這般入神?”熟悉的清朗嗓音在頭頂響起。 江流螢抬頭,見顧彥清著一身淡青色錦袍,正眉目含笑看著自己。 “我……”她本不想讓顧彥清知道自己賃宅子的事,可眼看著他目光已落在賃契上,便也不瞞了,“我賃了一處宅子?!?/br> 還擔心顧彥清會怪她上次拒絕他的宅子,哪知他非但沒有不高興,還與她打趣:“哎,可惜了,你沒看上微雨巷的宅子,否則我還能發上一筆橫財?!?/br> 顧彥清此番來蒲草堂,是從京兆府尹那得了安平縣山匪的消息,特意來說與江流螢聽的。 “安平縣外那座越龍山上確實有一窩山匪,只是衙門差人去剿時,已人去樓空,一個也未捉到。據前去剿匪的快手說,那山寨一片狼藉,像是被人尋了仇?!?/br> 江流螢皺眉:“那線索不就斷了?” 顧彥清搖頭:“京兆衙門的人正仔細調查山寨里剩下的東西,以尋蛛絲馬跡?!?/br> 又安撫說:“驗貨棧那邊也安排了人調查,只是事情未上明面,調查也只好暗中進行,要有結果,還需一些時日?!?/br> 江流螢點頭,也知這種事不能急于一時。 顧彥清環顧蒲草堂鋪面,笑道:“聽聞這幾日蒲草堂生意興隆,鋪中庫存可還夠?” 說著,探手入襟,取出一本小冊,“我向為公府提供藥材的藥商拿了價目,價格很公道,你看看?!?/br> 江流螢笑著接過:“多謝顧世子?!?/br> 略翻幾頁,動作有輕微停頓,卻并未多言。 顧彥清又問:“阿螢新賃的宅子里,東西可齊全?若是差了什么,只管與我說?!?/br> 江流螢剛要開口拒絕,顧彥清突然想到什么似的,站起身:“對了,阿螢此番也算喬遷,我必然要送喬遷之禮。走,我們去珍寶軒,給你選禮物?!?/br> 如此熱情,說得也在理,江流螢再拒絕倒顯得矯情了。 于是向杜鵑交代一番后,與顧彥清一同前往珍寶軒。 ** 六層高的飛檐雕花樓,臨冬了門口還擺著一排艷麗的鮮花,可見店主人實力雄厚。 樓前一塊青底金紅字大牌匾,上書:珍寶軒。 百姓們繞道走,貴人們最愛逛。 里頭賣的動輒十數兩,價值百兩,千兩的也不在少數。 江流螢路上已經想好,她不會駁顧彥清面子,卻也不能要太貴的,五六十兩的花瓶最合適。 于是直接讓小廝領路去了三樓。 三樓專賣擺設器物,花瓶、香爐、燈盞、屏風一應俱全。 江流螢在一排排陳列架前走過,尋找價格合適的。 顧彥清見她看也不看架上之物,只一個個價牌掃過去,無奈搖頭。 罷了,阿螢想如何便如何吧。 他負手跟上,偶爾與江流螢說兩句話,專心享受與心上人一同逛鋪子的樂趣。 逛了將近半個時辰,江流螢才總算尋見合適的,是一只香爐。 三足銅制,鏤空云紋瑞獸爐蓋,爐耳鑲飽滿色潤紅瑪瑙,古樸精美,最令人滿意的,是售價。 不多不少,六十兩,正合江流螢心意。 顧彥清付了錢,小廝殷勤地為他們挑選大小合適的木匣打包。 就在這時,樓下一陣嘰嘰喳喳的喧鬧,幾位穿金戴銀的女子上了二樓。 二樓專賣釵環首飾,沒一會兒幾人就挑上了。 其中一人,尤其豪爽,只聽她“這個要了”“這個也包起來”,沒一會兒,買了十幾款。 珍寶軒的首飾都不便宜,她這一趟下來,興許要花去上千兩。 三樓的小廝都不由地探頭去看,想知道是哪位千金貴女來送錢了。 連江流螢也有些好奇,便留了心注意聽樓下動靜。 這一聽,卻令她不由皺起眉心。 “心柔jiejie好福氣,瑞王殿下對您真是沒話說?!?/br> “是啊,昨日才買了那樣多貴錦奢緞,幾乎將整個綾羅閣搬空,今日來珍寶軒,莫不是又要將這些金銀珠翠盡數收入囊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