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1節
他老了,時間不會再眷顧他。 魏國不曾再積蓄起力量,他就將在烈烈風中逝去。 他知道自己再也沒有機會成為天子了,那些宏圖大業都在大火之下灰飛煙滅。 魏國的河北地、兗州皆無險可守,豫州亦守不住。 洛陽八關外的所有土地都守不住,將要失去。 若是能如同當年高皇帝一般,守住滎陽虎牢,魏國還有關中和河洛,如果八關任意一關被攻破,直接就會被打回關中去。 面對曹昂的言語,曹cao只是捏緊了兒子的手臂,說出了最后一句話,“將許昌城中的所有貴族都遷徙到洛陽去,尤其是劉協!” 眾人皆是一驚,曹cao話中的決絕,所有人都清晰可見,在這種時候的曹cao,做出什么事情來都是有可能的。 曹昂對上自己父親的眼睛,只見其中閃爍著堅定的瘋狂,他心中一驚,垂下頭去。 …… 楚國大軍和燕國大軍在平原上相持,呂布的出現對燕國大軍同樣是一種震懾。 他所依仗的從來都是天下第一的騎兵,但現在有呂布襄助劉備,燕國未曾忘記過呂奉先的驍勇善戰。 劉備搶在燕國大軍之前進入了鄴城,這是冀州之樞紐,占領了這里,就能夠全保鄴城以南的魏郡。 法正為劉備在冀州定下的計劃是,奪鄴城,攻邯鄲,全據冀中南,再下渤???,全據黃河以北的冀州諸郡,以衛青州。 換句話說,不僅僅要接手魏國曾經在冀州的所有地盤,還要從燕國手中奪取渤???。 燕國皇帝燕林幾乎陷入了瘋狂,一場大戰下來,損兵折將不說,疆土一點不多,竟然還少了? 燕林懷疑自己如果就這么回到燕國,一定會被那些貴族生吞活剝掉,不要說當皇帝,能保住命就算是不錯了。 雙方巨大的戰略沖突,讓冀州這片剛剛經歷過一場驚天大戰的土地,再次陷入了連天的戰火中。 這是一場雙方都沒有退路的戰爭。 劉備幾乎壓上了自己所有的家底來參戰,他必須要攫取足夠的利益,讓楚國徹底擺脫一切戰略困境,改變慢性死亡的境地。 燕國處于劣勢。 雙方在邯鄲僵持了數月的時間,燕國的士卒甚至陷入了要斬殺戰馬以吃食的境地,最后燕林還是不甘心的離開了這里,將邯鄲城拱手讓給了劉備。 劉備望著自己同樣幾乎要見底的糧倉,滿是冷汗。 再望向被戰爭摧殘的基本上半廢的冀州,心知之后的重新亦是艱難,而且燕國始終是懸在楚國頭上的一把刀。 據有幽燕之地的燕國,隨時都能前來劫掠。 而且劫掠的強度,可能自古以來所有的游牧民族都不如他們,楚國必須要在河北之地的邯鄲郡和渤??げ贾米銐虻拇筌姴判?。 那些擔憂都被劉備收拾起來。 此刻得到半個冀州才是最值得慶賀的,得到冀州,又有并州呂布的加盟,同屬河北之地的河內郡就是囊中之物。 當燕國軍隊撤走的那一刻,法正便朗聲笑道:“大王,此刻揮軍南下,兗州唾手可得,豫州門戶大開,我楚國騰飛之勢,再不可阻擋了?!?/br> 是??! 劉備持著劍,望著眾人笑道:“曹cao想要一戰定天下,與孤會獵于冀州。 最后卻是我楚國從樊籠中掙脫出來,自此天高鳥飛,興衰盛亡,皆cao于我們自己手中了。 云長駐守冀州,其余諸卿隨孤平定兗州,再與吳公同攻豫州!” …… 許昌城中突兀出現了大隊魏國的士卒,這些士卒皆面色緊張,渾身的戾氣,直直的沖過街道,直接沖進了漢帝皇宮。 曹cao戰敗的消息還沒有傳到這里來,城中的居民都帶著好奇。 劉協驚恐的望著這些兇神惡煞的士卒,以為是曹cao要殺了自己,驚聲叫道:“曹cao這是要弒君嗎?” 戲忠從眾士卒身后走出。 他真不愧名忠,對曹cao的忠誠在一眾謀士中,絕對是第一。 曹cao幾乎所有臟活都是他做的。 聽到劉協言語,他沉聲道:“陛下慎言,魏王乃是大漢忠良,又不是董卓那兇惡之徒,如何會弒君? 妄圖奪取漢業的吳賊正攻取汝南,魏王擔心陛下的安全,派遣下臣請陛下到洛陽去,漢室的冠冕本就該在洛陽,這難道不是忠臣所為嗎?” 去洛陽! 那曾經是大漢的神都,但現在那是曹魏的大本營,去那里做什么? 但他又轉念一想,這天下又哪里還有尺寸漢土呢? 在許昌和在洛陽又有什么區別呢? 他跌跌撞撞的坐回席上,臉上帶著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表情,他想鼓起勇氣去大聲的呵斥戲志才,去怒罵曹cao,讓他知道自己絕不屈服,但最終還是低聲道:“朕知曉了,收拾一番便前往洛陽?!?/br> 戲志才臉上沒有絲毫的表情變化,對劉協的選擇也沒有絲毫意外,這就是漢室最后一個皇帝。 可惜啊。 當象征著皇帝的車輦離開許昌踏上前往洛陽的征途時,曹cao在冀州大敗的消息終于向著兗州以及豫州而來。 尤其是當皇帝車輦行進潁川時,這里簡直紛亂無比,有的士族要跟著曹cao遷徙,都是已經將寶壓在魏國上的家族。 在魏國生死存亡的時刻,曹cao更不能失去這些大族的支持,他答應了這些家族,只要跟著遷徙,就在關中重新補償他們失去的土地。 劉備和燕國的大戰給了曹cao將兗州、豫州大量人力物力遷徙到河洛的機會。 這還不是結束,這些遷入河洛的人力物力,還要接著往關中遷徙,曹cao已經決定將魏國新的都城從洛陽遷徙到長安,洛陽周圍強敵環伺,還是太過危險了。 當被嚴加看管的劉協得到曹cao大敗的消息時,他已經進入了洛陽城。 經過魏國數年的經營以及人口的遷入,洛陽稍微恢復了一些昔年的繁華,劉協望著那熟悉的環城而過的伊洛之水,那熟悉的山川,他的眼中幾乎瞬間就噙滿了淚水。 他一生最幸福的時光就是在小時候,生活在洛陽城,他不是皇儲,但卻不像是后來那樣,不斷地顛沛流離,生死cao于人手,猶如貨物一般在那些諸侯手中,一個個的交換來,交換去。 昔日的大漢皇宮已經變成了魏王宮,但曹cao慷慨的讓自己的王宮讓給了名義上的君主,表達他對皇帝的敬意。 雖然劉協進入洛陽城的時候,曹cao甚至沒有去迎接,自然沒有人去怪責曹cao的舉動,那些愿意為了大漢而死的臣子,在那個寒風凜冽的嚴冬時,血已經流盡了。 …… 洛陽的皇宮遠比許昌的巍峨,但在劉協看來,卻與許昌無甚區別,一個是牢籠,另一個也是牢籠。 他的妃嬪低聲抱怨道:“陛下,妾身聽聞那魏王早有逼迫陛下禪讓之念,如今迫陛下來洛,竟然如此的迫不及待,實在是,實在是?!?/br> 劉協臉色麻木,正要說話,便聽到一道頗為熟悉的聲音,讓他一瞬間便冷汗涔涔,只聽一道帶著些許冷冽的聲音在劉協耳邊響起,“實在是如何呢?” 他轉頭一看正是身著冕琉華服的曹cao,身邊還跟著一頗為壯碩的大漢,手中握著雙戟。 劉協額頭上滿是冷汗,顫聲道:“魏王前來,可是讓朕禪讓的?” 曹cao面上沒有一絲神情,只是淡淡道:“禪讓終究是禪讓,不是逼迫,這要陛下自己愿意才行。 況且天子之位才算是禪讓。 皇帝之位,若是為了傳承,孤接受亦可。 若是不要求那么多,也無所謂,燕國皇帝不也自立為帝了嗎?” 說罷曹cao便轉身離開了這里,已經沒有什么可說的了,皇帝果然還是那個皇帝。 卻沒想到,劉協的聲音陡然高了起來,“魏王,為什么會是在這里?” 曹cao陡然停下腳步,他不明白劉協在說什么,什么叫做在這里? 卻只見劉協滿臉都是淚水道:“為什么在許昌時,不讓朕禪位,卻一定要來到洛陽?!?/br> 那一座座山,那伊洛神水,那一位位后漢先帝都在望著他,而他卻要在這里將漢室的冠冕交到異姓的手中。 縱然是劉協這樣的懦弱之人,他也為之感到羞愧啊。 原來如此啊。 曹cao感慨著,而后離開了這里。 他能說些什么呢? 去安慰一個末代的皇帝嗎? 那簡直太可笑了。 這就是劉協的命運,這是他不能更改的未來。 曹cao走出皇宮,他召集了幾乎整個魏國的臣子,到了現在,所有人都知道曹cao要在生前代漢了。 這本來是戰勝劉備后才要做的事。 但現在失敗了,卻更要做。 建立王朝后,會與如今的王國又大不相同,在如今這個剛剛經歷大敗,人心紛亂的時期,必須要增強凝聚力才行。 稱帝就是最好的選擇。 一些人進了皇宮,而后被劉協趕了出去。 曹cao得到了這個消息,卻巍然不動。 他不是董卓,如果劉協不愿意禪讓,他不會強逼著劉協給他讓位。 如果劉協真的不愿意,他會直接為自己制作一頂白帽子,冠在頭上。 魏國是他一步步打出來的,這是他的底氣。 當戲志才進宮后,劉協的態度終于改變了。 禪讓的旨意翌日便傳達了出來。 三辭三讓。 這不是虛偽,而是儀式,禪讓的每一個步驟都蘊涵著法理。 當在祭壇之上,曹cao單手從劉協手中接過冠冕,當劉協跪在曹cao面前的時候,所有人都知道,大漢亡了。 那個傳承了三百年,出過數位圣王的王朝,就在今日畫上了句號。 曹cao將真正的皇帝冠冕戴在了自己頭上,他轉身望向群臣,帶著無限的感慨道:“朕今日榮膺大寶,既是漢帝的信任,亦是諸卿的功勞。 堯舜禹將天子之位傳給異姓,是為了天下蒼生,今日朕接受皇位,亦當如此。 lt;div style=quot;text-alig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