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3節
一時對,就以為一世對,唉,這怎么能不滅亡呢?” 洛盛的語氣之中沒有太多情緒,然后微微感慨道:“天下的人心就如同大壩之后的洪水啊,一旦泄洪,瞬間就摧枯拉朽。 這些列侯這樣做,失卻了平衡之道啊。 皇室的權威無法保證,對大局不利?!?/br> 洛無疾輕聲說道:“當今的天子,雖然犯下了錯,但是人非圣賢,誰又能沒有過錯呢? 他知錯能改,這就夠了,至少不是那些不聽勸諫、一意孤行的君主。 長安有些不太好的聲音,甚至有人將他稱作獨夫,這是不應該的。 誅殺獨夫是天下人的利器,是上合天道的公理和正義,是素王老祖賜予臣子和百姓的利劍。 不是某一些人爭權奪利的工具。 誰若是敢這樣做,就要看看是他們的劍利,還是千年傳承的洛氏的劍利了。 盛兒,你帶著敢戰士到長安城去,住在無雙侯府?!?/br> 洛無疾的聲音很輕,因為身體不太好,甚至有些氣虛,但是這不影響話中透露出的血腥氣。 隨著時間的流逝,有許多詞語的意義都會發生改變,許多詞義都會漸漸被擴大適用的范圍。 但是這樣做的結果就是貶值,諸如曾經至高無上的“王”,因為戰國時期使用的人變多了,秦始皇就不愿意使用,到了秦末時,諸侯王多的一雙手都數不清,含金量下降了不止一個量級。 但是有些詞,比如獨夫。 不是什么人都能稱作獨夫的,獨夫的濫用,只會導致真的出現了獨夫之后,卻發現這把無雙利劍已經鈍掉了。 洛盛聞言問道:“父親是要打壓一番軍功勛貴,削減他們的實力嗎?” 洛無疾聞言眼神陡然銳利起來,打量了洛盛一番,這才說道:“盛兒,在你的面前有一個木材長短不一的木桶,若是想要裝滿水你會如何去做?” 洛盛聞言張嘴就想要說什么,但緊接著就反應過來。 無非兩種方法,一種是砍掉長的木材,一種是為短的木材接長。 他皺眉道:“父親,您的意思是?” 洛無疾沉聲道:“無能的人會砍掉多出來的那些木材,這樣水的確是裝滿了,但是能裝的水卻變小了,那些更長的木材又何其無辜呢? 大漢的軍功勛貴至少在現在還沒有問題,他們敢打仗,敢拼命,敢毫不猶豫的拔刀,縱然要賠上自己的性命,這多優秀啊。 簡直堪比邦周早期的貴族了,這樣的軍功勛貴為什么要打壓? 皇帝壓不住軍功勛貴是皇帝的問題,不是軍功勛貴的問題。 功高蓋主,多么可笑的言語啊,因為皇帝的無能,臣子甚至不能盡力施展自己的才華。 這天下不是一家一姓的天下,不能為了劉氏的江山穩固,就犧牲掉那些對諸夏有用的賢能之人。 這世上多的是平庸的君主,難道聰明人都要死去,只留下比君主愚蠢的人治理天下嗎? 去長安,是給皇帝撐腰,讓皇帝這塊木材長起來,不是讓你去砍斷軍功勛貴的脊梁。 過去的一千年,我們一直在做這件事,你應該不陌生?!?/br> 過去的一千年,洛國扶助周天子就是在增強王室的這根木材。實際上在漢朝同樣如此,劉盈時期和劉恒前期,皇室面對朝臣是處于極度劣勢的,但是洛新攝政將皇室這根木材直接頂到了最長。 洛氏還從未做過主動砍斷木材的事情,即便是秦國和楚國曾經危及到了邦周的存續,只要他們不真的將刀兵向內,即便是有覆滅秦楚的機會,洛氏都放過了他們。 洛盛聞言點點頭道:“父親,兒子明白了?!?/br> …… 長安,大將軍府。 大將軍跪坐在上首,屋中還有許多列侯在,所有人臉上都是一片陰沉。 桌案上擺著一封信件,“諸位君侯,除非弒君奪位,否則縱觀歷史,有臣子和主君爭斗,最終臣子取得勝利的嗎? 諸位爭斗前應當思考自己想要什么? 盲目去爭斗是不明智的?!?/br> 最終還是大將軍先開口道:“昭公反對現在就開戰,現在怎么辦?” 怎么辦? 還能怎么辦? 難不成去和昭公對壘嗎? 眾人臉上都有些泄氣,昭公自己在軍方的威望極高不說,鎮守西域的無雙侯是他的兒子,鎮守遼東的冠軍侯是他的外甥,這兩人手中握著大漢將近四成的騎兵。 昭公還是漢軍統帥,現在的大將軍可是沒有掛著大司馬銜的,嚴格來說只是大漢軍方的二把手。 大將軍望著眾人的表情同樣有些頭疼,最終還是寒聲道:“張開的弓矢,射出的利箭,難道還能回頭嗎? 就算南國戰事不得不拖著,但是丞相必須下野流放,西域、遼東、西南、嶺南,選一個讓他滾過去,不殺他,這是最后的底線?!?/br> 想要再啟西南夷戰事的,不僅僅是軍功勛貴。 權力是自下而上的,想要報仇雪恨的不僅僅是軍方高層,還有宗族,還有侯國私軍的家屬,這些人要自己的主君給個說法,大將軍他們就只能逼著皇帝給個說法。 皇帝給的說法就是罪己詔,這個說法不能讓眾人滿意。 本來打算皇帝和丞相一起收拾,逼迫皇帝同意出兵。 但現在沒辦法了,動不了皇帝,必須要一個分量足夠重的人出來背大鍋,那就是同樣反對出兵的丞相! …… 廷尉按部就班的查完了丞相貪污受賄的案件,正在長樂宮中給皇帝匯報。 “陛下,根據臣的查探,丞相貪污受賄的案件是下面的軍需官瞞著丞相做的,而且數額并不大,基本上南征的大軍根本就沒用到物資就已經全軍覆沒了,大漢的敗亡和這起貪污案件關系并不大。 另外,私人恩怨的事情,根據臣的查探,實際上是誤會,也是子虛烏有的事情?!?/br> 皇帝聞言有些難以置信道:“但是那些證據?” 廷尉低著頭不說話了。 劉進不是個蠢貨,話說到這個程度,他怎么可能不懂廷尉的意思,只覺寒意大熾,瞠目結舌道:“這……” 沉默了片刻才揮揮手道:“卿,你先退下吧?!?/br> 廷尉剛剛走出殿外,就聽到殿中一道難以抑制的怒吼聲,然后是刀劍劈砍的聲音。 劉進憤怒到了極點,他沒想到自己即便下了罪己詔都不夠,這些人一定要打,甚至敢于裹挾君上,哪里還有一絲忠臣的意思? 劉進越想越氣,竟然直接昏倒了過去,侯在外間的宮娥和宦者聽到嘭的一聲,連忙沖進殿中,就見到皇帝大喇喇的躺在地上,衣衫很是凌亂,頓時驚慌失措起來。 “陛下!” 一道道驚呼聲此起彼伏,宮中頓時亂做一團,很多人心中滿是恐懼,漢家的皇帝,最怕的就是昏倒,太多位皇帝都死在昏倒這件事上了。 廷尉還沒有走出皇宮,就直接被控制住了,一聽竟然是皇帝昏倒了,作為最后見過皇帝的重臣,他有重大嫌疑,所以不能輕易離開。 廷尉感覺自己是真的倒霉,但是他知道皇帝昏倒這件事還真的和自己脫不開關系,肯定是剛才的消息皇帝接受不了,才引發了昏迷。 這件事很快就傳了出去。 ———— 元成十五年,南國戰敗,群臣嘩然,百姓憂憤,上日夜憂思,病篤,九月,崩于長樂,謚“鼎”?!稘h書·孝鼎本紀》 第426章 迎立 這是一個驚天的變故! 宮中慌亂,宮外震撼,幾乎所有人的腦子都是嗡嗡的,根本就不敢相信這是真的,皇帝怎么會突然而崩呢? 雖然劉進僅僅是昏迷,但是在大漢朝,皇帝昏迷等于死亡,這是數十年的經驗之談。 問題是皇帝劉進和之前的皇帝不同,“他沒有繼承人,誰來承繼大漢的社稷正統?” 除了極少數的人在關注劉進之外,絕大多數人都在思考這個問題,未來的皇帝是誰? 皇帝要姓劉,這是毋庸置疑的,就算是因為西南夷戰事而和皇帝對立的軍功勛貴也沒有想過顛覆劉氏的社稷。 大將軍府。 望著面前的同僚,大將軍微微嘆息道:“既然皇帝將崩,之前的是非對錯,已經沒有什么意義,該是向后看了?!?/br> 大將軍這些人為什么痛恨皇帝,甚至到了這個時候,都不覺得有什么地方做錯了,但是皇帝劉進卻氣憤到直接將死的地步呢? 這實際上是一種對身份狀態認識的不同而導致的現象。 劉進的思維還是自己高高在上,對天下所有的臣民都擁有不可置疑的生殺大權,他認為自己下了罪己詔承認錯誤,面對軍功勛貴的不敬,不追究他們的責任,就已經足夠了。 卻沒想到軍功勛貴竟然還敢裹挾自己,甚至直接下手除掉丞相,這是在威脅他這個皇帝的存在! 這是一群jian臣,但是他又沒辦法,本就郁結的心緒,頓時爆發,造成了現在的結局。 但是軍功勛貴不這樣想,他們的想法是,皇帝雖然的確是高高在上,但我們不是你的奴隸,不是一條狗,你丟塊骨頭就垂涎一樣的跑過來。 你只是道了個歉,丟了些臉而已,這都是你應該做的,我們呢? 那么多人的命加起來,比你皇帝高貴的多,你皇帝還不配用區區一個道歉就消弭我們的怒火。 一個戰敗的皇帝,一個要對失敗負主要責任的皇帝,有什么資格對戰爭的開啟和結束指手畫腳? 我們在保衛大漢的社稷,而你在破壞大漢的社稷! 你以為你是孝文皇帝和孝武皇帝嗎? 這就是雙方之間最大的分歧,是思想上區別,人與人之間區別很多,國家、種族、語言、膚色,但落在最后,就是思想的區別。 思想的利刃殺起人來,比刀劍還徹底。 “進宮吧?!?/br> …… 長樂宮內。 劉進漸漸蘇醒過來,轉頭就見到殿中人實在是不少,有自己的皇后,未出閣的公主。 見到皇帝醒來,皇后泣聲道:“陛下,您的身體如何了?您已經昏迷一日了?!?/br> lt;div style=quot;text-aliger;quot;gt; lt;scriptgt;read_xia();lt;/scrip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