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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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貴妃細細地聽著,笑意盈盈道:“我兒想得很是周全。如今陛下年事已高,不怎么往后宮里來,皇后那個病秧子一直吊著一口氣,連起床都費勁兒,這宮里實實在在是在我手里。你走之后,我會盯著乾元宮的一舉一動,若是有什么不好第一時間告知于你?!?/br> 說罷,她嘆了一口氣,無不惋惜地道:“若不是你舅父病倒,哪里輪得到那個賤人的兒子和咱們叫囂!如今這時候,你應該是穩穩當當的太子殿下了?!?/br> “左炎也是,因分財不均被羅利給殺了,若是他還在我如今也不會這么被動……”孟欽搖搖頭,坐在嘉貴妃身側,低聲道,“母妃放心,兒臣都已安排好。兒臣會留下幾個解憂幫帶回來的人,母妃留在身邊,不到最后不要用,免得被人發現什么?!?/br> “解憂幫能安然存世這么久,多虧你我母子全力資助,上下打點,如今也是他們回報的時候了?!?/br> “母妃,若是宮內有變,記得留謝相思個活口,把她交給我?!币幌肫鹬x相思倔強不服輸的模樣,他的眼便更熱,上一次在御花園沒能把她帶回來,還折損了淮安,是他小瞧了她。 孟欽驀然想起那一年他親自去解憂幫的地界挑人,綠樹紅花間,她清清冷冷,孑然立在那兒,日光將她的脖頸兒照亮,似雪花,似珍珠,似世上所有的求而不得。 他手指著她,南長老卻說,她剛及笄,已經領了別的任務馬上就要下山。 這世上從來沒有他求而不得的東西,那一瞥像一根刺一樣扎在他心底,時間長了他倒也忘了。 直到那一日刑部大牢再遇,她仍舊雪白修長的脖頸兒伸長,揚著下巴冷冷直視著他,他心里那根刺突然就被剜了出來。 他想把她鎖在深牢里,讓她日日夜夜誰也看不到,讓她在他手下哭,在他膝下笑。 讓她的眼不敢再那么直直地盯著他。 他會是這天下的主人,也會是她的主人。 孟欽又坐了一會兒便離開,嘉貴妃倚在榻間,素手撥著用顆顆圓潤的珍珠做成的簾子,珍珠碰撞在一起,又被她伸手拉開。 外面雨聲如注,這一場透亮的大雨之后,會有一個嶄新的明天。 嘉貴妃笑了笑,眸中溫柔的光消亡殆盡。 “裴家的人怎么會是酒囊飯袋,若不是裴家那小子,孟云客也活不到今日。那小子也是命大,左炎拼了一條命都沒能除掉他……不過他死或不死都不要緊了。 “算算日子,欽兒去兩江之后,陛下就該病倒了……本宮受陛下恩寵多年,自然要為陛下著想,讓他免受痛苦,早登極樂?!?/br> 一場雨直下到黃昏時,之后變成淅淅瀝瀝的細雨,天都被洗得透亮,這些日子的悶熱一掃而空。 懷王府后院也有個涼亭,裴緩邀請謝相思來賞雨。 “王爺可真有興致,這么多事在前,還能有心思賞雨?!?/br> 裴緩搖著一把羽扇,聞言遮住半張臉,只露一雙笑眼,瞧著她:“偷得浮生半日閑嘛,過了今日,就算是有心思,也沒有時間賞雨了?!?/br> 裴緩今日只著一件月白色的錦袍,右肩和左衣袂繡著墨綠的翠竹,穿得很素凈…… 謝相思默默地又在心里補了一句:和平日里比。 素凈打扮的裴緩拿著羽扇,很像江左的文人,連坐下時的脊背都比平日里更加挺拔。 真是人靠衣裝,人模狗樣。 “你罵我呢?” 謝相思:“我、我沒有?!?/br> 這人怎么坐在她面前,都像是遠在一個院之外能聽到她心聲一樣。 裴緩翹著嘴角,給自己倒了一杯茶,說:“你這么盯著我一言不發的時候,不是心里在罵我,就是沉溺在我的魅力中無法自拔……既然你說你沒罵我,好吧,你在沉迷我?!?/br> 謝相思愣了片刻,很坦誠地一點頭,道:“也算是吧!” 裴緩沒料到謝相思的反應,怔了怔,兩人四目相對都在發愣。 裴緩先一步緩過神來,笑意更深,眼睛明明亮亮。謝相思也被這笑感染,一晃神,他的手來到她面前,長指輕輕戳著她頰邊的小酒窩。 謝相思的眼神呆滯下來,隨后鼓著嘴,將他那根手指一下彈出去。 裴緩順勢欺過來,雙手點著她酒窩的位置,聲音涼涼地威脅道:“你把我的小酒窩藏哪里了,還不快交出來?不然我就斷了你的夜宵,和你晚飯的油燜蹄髈?!?/br> 王府的油燜蹄髈那可是一絕,濃油赤醬,是白照傾情推薦的,謝相思第一次吃的時候驚為天人,一口氣干了兩個,肚皮差點兒撐破。 這威脅可是非常到位,謝相思乖乖地揚起嘴角,將自己的小酒窩“拱手讓人”。 裴緩戳了幾下,動作一下比一下溫柔。 雨停風住,夕陽糊成一片,不成個形狀,顏色格外橙紅,像是一團火色。 人住在火里,笑意都熱烈。 不遠處的廊下,桑明看著這一對璧人,笑得一臉欣慰,外加慈愛。 “慈愛”這是白照說的,他說桑明的表情,很像東街賣櫻桃煎的鄧老翁在看他小孫子。 桑明轉頭看著白照,表情更加慈愛,摸摸他的頭,看得白照差點兒脫口而出一聲“桑爺爺”。 昨晚,王爺從左炎墳上回來,在地下室靜坐了一夜。 他坐了一夜,謝護衛就在旁邊陪了一夜。兩個人一句話也沒說,卻像是什么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