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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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只聽說人參可以補身體,靈參可以補靈力,沒聽說過可以讓人長劍骨的參草。倘真的有這種靈藥,哥哥又是如何知曉的呢? 流箏一向崇拜雁濯塵,從來沒有懷疑過他說的話,所以對這件事從未深思。如今細細想來,解釋不通的地方卻越想越多。 難道哥哥在騙她…… 這個念頭令她心里怵然一抖,她下意識拍了一下腦袋,回避這個疑惑,自言自語道:“瞎想什么呢!” *** 三月初,太羲宮派出弟子與祝錦行一同前往掣雷城,拜會掣雷城如今的主人,西境蓮主。 因是為了業火一事相求,一向目下無塵的太羲宮也將姿態擺得很隨和,派出的弟子不多,卻個個身份尊貴,攜帶重禮。 流箏送他們離開太羲宮后,去止善塔巡視一番,確認太羲伏火陣沒有異動,又乘坐機關鳶前往后山,百無聊賴地溜溜達達,到傍晚時,已摘了一竹籃紅彤彤的草莓,還逮到一只后腿受了傷的肥兔子。 她本想將兔子拎回去宰了,給喵喵做兔rou干,不料那兔子通人性,望著流箏擠出幾滴眼淚來。 流箏探手一摸,圓滾滾的肚子里好像有什么在動…… 果然是快要生了。 流箏頗有些犯難,她可不會給兔子接生哇! 娘陪著爹在閉關,宜楣師姐下山收妖去了,師兄們個個不靠譜。情急之中,流箏只好抱著兔子徑直來到了季應玄所在的客院。 屋門緊閉的室內浮著一支紅蓮,蓮鏡對面是掣雷城中的夜羅剎首領,簾艮。 簾艮率幾位副首領跪伏在地,聆聽蓮主大人的垂訓。 季應玄手中摩挲著一只紫玉貍花玉符,語氣散漫:“……等他們到了掣雷城,先晾幾日,暗中盯緊祝錦行,找個機會將他與雁濯塵分開,孤要單獨見他?!?/br> 簾艮應是。 “至于雁濯塵……” 季應玄正要說什么,忽然側目向窗外的方向,有些不耐煩地微微擰眉。 “怎么又來了?” 這含著情緒的語氣令蓮鏡對面的簾艮茫然抬頭,半晌悟到此言不是對自己,又老老實實垂下頭去。 季應玄抬手收了紅蓮,不緊不慢地起身整理衣衫朝外走,剛打開門,正與雁流箏撞了個滿懷。 她不僅撞了,還下意識護著懷里的東西轉身,發釵上的銀流蘇甩在季應玄臉上,后腦門正正撞上季應玄的嘴唇。 季應玄捂著牙齒倒嘶了口涼氣。 急些什么,雁濯塵死了不成? “對不住對不住,撞疼你了嗎?”雁流箏急聲關切。 季應玄放下手,臉上擺出一副朗月清風的安然神色,聲溫音緩:“我無妨,倒是唐突雁姑娘了?!?/br> 流箏無暇與他寒暄,忙將懷中瑟瑟發抖的兔子露給他看,滿眼期待地望著他:“季公子,你會給兔子接生嗎?” 季應玄:…… 他還真會。 這樣好一個博取雁流箏好感的機會,季應玄當然不會錯過。他從廂房里找出一個舊竹筐,從柴房里找來干草和棉絮,仔細鋪滿筐底,又撒了一把鮮草和鮮蘿卜塊進去。 簡單給兔子后腿包扎過后,就將兔子抱進了舊竹筐中,拿草編簸箕蓋在上面,露出一條縫隙,方便觀察兔子的情況。 流箏小聲問:“這樣就可以了么?” 季應玄點點頭:“這些野物分娩無須人來幫忙,它只是傷了腿,給它一個溫暖安全的環境就可以了?!?/br> “這么說,你從前也養過兔子?”流箏問。 季應玄說:“養過一只羊?!?/br> 很久之前的事情,倘若不是被問起,季應玄幾乎已經忘了。 那只小羊是他母親留給他的,他與小羊一起寄居在舅舅家,每天采葉子和鮮草喂給它吃,天不亮就起床給它打掃羊圈,學塾休沐的時候,會帶它到城外的草地上遛一遛。 那時他年紀小,將小羊當作是他不會說話的兄弟,悄悄向它傾訴對母親的思念,還給它取了個名字,叫季千里。 然而羊兄弟畢竟比不過表兄弟,舅舅家的兒子高燒不退,請道士來瞧說是中邪,闔府念咒灑水逛上一圈,結果卻指著季千里,說它是邪物,得宰了它才行。 一開始,舅舅舅娘還好聲同他商議,見他只是沉默地護在那羊身前,便開始罵他心狠、冷血。 之后,他們假意歇了心思,卻趁他白日去學塾讀書時,他的舅舅親自抄起屠羊刀,將季千里的羊頭砍了下來。 那天季應玄總覺得心頭慌張,好容易捱到下學,一路跑回張家,卻見羊圈里空蕩蕩的,徒留地上一灘浸透了干草的黑血,還有立在墻角的一把屠羊刀。 后來,也是那把生銹的屠羊刀,活生生剖走了他的劍骨。 想起舊事,季應玄望著竹筐的目光漸漸冷淡。 陪他一起長大的羊,其命運,比不過雁大小姐隨手撿回來的一只兔子。 她自出生就擁有父母兄長的愛護,已經如此圓滿,卻還要搶走他的劍骨……那曾是他離開張家的唯一希望,是他沉溺紅塵中能觸碰到的唯一一塊浮木。 他遲早要將劍骨奪回來—— 嘴里冷不防被塞入一顆草莓。 季應玄的表情有一瞬的空白,一時咽也不是,吐也不是。 “這是最紅的一顆,我扒開葉子才找到的,怎么樣,甜不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