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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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衣帽歪斜,形容狼狽,臉色蒼白,這一切卻無損他的姿容,反倒更加惹人心疼。 他望了一眼身上掛滿花環的雁流箏,在她關切的目光中垂下眼,有氣無力地苦笑道:“雁姑娘,我好像不夠入太羲宮的資質,要讓你失望了……抱歉?!?/br> 說罷又吐出一口血,暈了過去。 第03章 蓮花 季應玄在裝暈中被搬上機關鳶,帶到了位于止善山上的太羲宮里。 雁流箏著人將他安頓在客院,風風火火請醫修來給他看診,得知他沒有生命之危后,松了口氣,轉身向宮主復命去了。 她一走,季應玄就睜開了眼,挑開青帳,攬衣起身。 他臉色猶白,卻不見之前的虛弱,蹙眉將四下打量一番,眼神輕而利,似有許多不耐煩,與昨夜的溫潤之態已是大相徑庭。 他站在屋內抬起手,修長如玉的五指微微攏起,掌心里生出金赭色的光,慢慢凝成了一支蓮花的模樣。 那蓮花色如金赭,通體是艷紅的火焰,灼灼搖曳,映得整個房間紅光大盛,如潑了一層流動的血。他的臉也被蓮火照得明暗不定,秀目半闔,薄唇殷紅,顯得靡艷而妖異。 這是業火紅蓮,是雁濯塵竭一夜之力才毀掉一朵的滅世之花。 那蓮花在季應玄手中顯得分外乖覺,隨著他落下掌心而浮至半空,花瓣顫顫似向他頷首。 季應玄啟唇道:“幫我盯好太羲宮各處,尤其是雁濯塵兄妹?!?/br> 蓮花散作十數片花瓣,飛出窗去,季應玄念了道訣,只見紅光倏然而過,人已消失在原地。 北安郡,郡守府。 緊閉的郡守府門前被路過的百姓潑滿了糞水,人人都當張郡守在山火來臨時已棄民而逃,卻不知此時的郡守府內是怎樣一副地獄般的景象。 一根麻繩搭梁過,張郡守夫婦被麻繩兩端吊在空中,他們身下是滾沸的油鍋。 油星子噼啪亂炸,落在他們臉上,遍處開花,他們卻只敢發出細碎的呻吟,不敢大聲求救,害怕惹怒了那兩個看守的夜叉。 真的是夜叉,額生犄角,滿頭紅發,正在分食一只偷來的活雞。 細看他們的模樣,還有些熟悉,正是昨夜在南河谷人群中鬧事,佯裝爭一碗仙泉水的那兩位。 兩位如今親如兄弟,嘴上沾滿雞毛,忽見面前紅光一閃,憑空現出一人,兩人連滾帶爬地迎上去,只覺一陣罡風掃過,竟是一人挨了一個耳光。 “蓮主恕罪,蓮主恕罪……”兩人腫著臉,迭聲告饒。 季應玄睨著他倆:“怎么,蓮境里餓壞你們了?” “沒有,是小的們嘴饞,再也不敢了?!?/br> 兩人心里叫苦不迭。蓮境里除了花就是火,哪有什么吃食,好容易跟著到人間來,滿眼都是活蹦亂跳的生靈,他們沒逮個人來吃已經很克制了。 季應玄知道他們心里抱怨,冷笑道:“昨天夜里見了雁濯塵就跑,連我也不顧了,這會兒就不怕被太羲宮逮住,拿你們祭劍嗎?” 夜叉磕頭討饒:“蓮主饒命啊,小的不比蓮主法力高深,要是被那觀瀾劍一照,會當場顯形的!” 還敢提觀瀾劍。 季應玄給了他們一腳,將他們踹開:“滾吧?!?/br> 他抖了抖袖袍,推開了關押張郡守夫婦的那扇門,望向被吊懸在油鍋上的張郡守夫婦,語調從容含笑: “舅舅,舅娘,多年不見,可還認得我嗎?” 倆夜叉剛從地上爬起來,便聽見屋里傳來一陣下油鍋似的慘叫聲。 *** “張郡守從前是個衙役,因他meimei會些道術,為當朝宰相除了病根,他也跟著一路高升,坐到了北安郡郡守的位子,后來他meimei死了,留下一個外甥交予張郡守撫養?!?/br> 太羲宮觀世閣里,雁濯塵正與父親雁長徵相對而坐,向他稟報此次北安郡滅山火的事情,說到最后,他提起了消失不見的張郡守。 雁長徵聽罷沉吟片刻:“張郡守的外甥,就是當年那個孩子嗎?” 雁濯塵點頭,低低說了聲是。 “真是造孽啊……”雁長徵嘆息,“普通人哪有本事讓一郡太守在眾人眼皮底下消失不見,濯塵,你覺得,會不會是那孩子回來報仇了?” 雁濯塵驀然蹙眉,從牙關里咬出幾個字:“絕不可能?!?/br> 面前小案上的茶水被微風吹起琥珀色的觳紋,隨風傳來女郎清亮的笑聲,雁濯塵轉頭去看,見與觀世閣一湖之隔的臨水亭里,流箏正纏著母親,與她講昨日在北安郡的有趣經歷。 她那樣開心,高興,意氣風發,神采飛揚,受眾生朝拜時,像一輪被高高捧起的明月。 “不可能是他,當年我也在場,親眼見著張郡守將那孩子剖心剝骨?!?/br> 雁濯塵抿了口茶,潤了潤緊繃的喉嚨。 “一個人被剖了心臟剝了劍骨,怎么可能還活著,何況他的尸首被拋下了無極崖,萬仞高崖,深不見底,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場……他絕不可能活著?!?/br> 絕不可能……他也絕不允許。 “濯塵,你太緊張了?!?/br> 雁長徵抬手為他添茶,將他從茫然的思緒中拉回來。 他說:“凡人本就命比紙薄,能有益于流箏,那是他的造化。昨日北安郡一場山火,若非你與流箏前往相救,只怕要死一城的人,殺一人以存天下,此大義也,就算在天下人面前,你也說得過去?!?/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