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溫度始終降不下來，陸壹索性放了一臉盆的水，深吸了一口氣，把臉埋了進去。

    水中冒出細小的氣泡，又一個個消失。

    直到終于憋不住了，他猛地抬頭，急促地喘了幾聲，注視著鏡中的自己。

    眼圈紅紅的，頭發也亂糟糟，水漬鋪滿了臉，看著是那么的狼狽。

    陸壹忍不住在心中罵了一句——真是笨蛋。

    淺淺收拾之后回到客廳，莊銘澤已經若無其事地坐回了原位，ipad好整以暇地蓋在茶幾上，仿佛什么都沒有發生。

    陸壹在沙發后站了幾秒，下定決心輕手輕腳地走過去，俯身想把平板電腦收起來——

    莊銘澤猝不及防開口，帶著一些命令的語氣，“別動，坐下來?！?/br>
    伸到半空的手如同遇到空氣墻般頓住，身體比大腦接收指令更快，等陸壹回過神來，他已經如對方所愿的乖乖坐了下去，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像被老師訓斥的小學生。

    “閉上眼睛，抬頭?！鼻f銘澤又說。

    陸壹一一照辦，闔上雙眼的瞬間，他被奪取了視覺，聽覺和觸覺卻變得尤為敏銳。

    他清晰地感覺到了莊銘澤的靠近，對方微熱的鼻息落在他的臉上，潮濕而溫暖。與之相反的是，眼皮上傳來熟悉的冰冷。

    陸壹想起來了，是剛才的藥膏。

    莊銘澤的語氣明明那么冷淡，手上的動作卻溫柔得過分，他又有點想哭了，輕輕吸了吸鼻子。

    不知是不是錯覺，對方涂藥的動作較之前似乎變慢了些。陸壹顫巍巍抬頭等了許久，藥膏已經被揉入了指腹的溫度，不僅沒有了涼意，反而因為溫熱的觸感引得他眼睫輕輕顫動，卻不知為何遲遲沒有結束。

    直到鼻尖也被柔軟的東西輕輕碰了一下，像是指腹，又像是別的什么。

    “行了?！鼻f銘澤終于淡淡地開口，仿佛很嫌棄一般，“小心點，下次再弄掉自己涂?！?/br>
    睜開眼的同時，手中被塞入了一段藥膏，莊銘澤的手指在他掌心輕微地碰了碰。

    陸壹盯著看了許久，慢慢握緊，很小聲地“嗯”了一聲。

    掛斷電話后的兩個小時，臨近早上十點，李晴風終于到了。

    她手里拎著紙袋，目光在開門的陸壹臉上頓了頓，“你眼睛怎么了？”

    陸壹下意識伸手想摸，但忍住了，“有點……過……過敏?！?/br>
    “哦——”李晴風不置可否地應了一聲，把手里的紙袋遞給他，“樓下買的早餐?！?/br>
    “謝、謝謝師姐?！标懸夹÷曊f道，連忙把她迎進屋，“快……進來?！?/br>
    莊銘澤早就站了起來，在沙發邊看著他們。等對方的視線移過來，他條件反射地挺了下背，“……你好?！?/br>
    李晴風的視線落到他身上，腳步停住，飛速看了陸壹一眼又轉回來，挑了挑眉，“是你”

    莊銘澤愣住了，“您認識我？”

    “師姐……這……這是，莊銘澤?！鄙砗蟮年懸技贝掖彝斑~了幾步，插到兩人中間。

    他懇切地看著李晴風，再一次重復了之前在電話里的說辭，“是我、我的……朋友?！?/br>
    李晴風冷哼一聲，越過陸壹淡淡地朝莊銘澤打招呼，“你好，李晴風?！?/br>
    莊銘澤心里滿是疑問和好奇，但此情此景顯然不方便多問，只是禮貌地頷首回復，“晴風姐?！?/br>
    狹小的雙人沙發顯然坐不下第三人，陸壹從房間里拉了電腦椅出來讓李晴風坐，自己則和莊銘澤一起坐回沙發上。

    從李晴風進門后，莊銘澤便一直隱晦地觀察她。

    對方看起來也就三十多歲的年齡，留著利落的短發，妝容很淡，眉峰銳利，看人的時候有種輕微的審視感，讓莊銘澤無端想起了莊云英，心底有些隱約的排斥。

    但面上卻不顯，維持著客氣的笑容。

    可能意識到在被觀察，她似笑非笑地看了莊銘澤一眼，沒說什么，指了指桌上的早餐，“早飯還沒吃吧？”

    莊銘澤看了陸壹一眼，起身回道，“是的……謝謝晴風姐?！?/br>
    細究起來，他的上一頓飯還是昨天下午的外賣，隔了十幾個小時，加上一夜沒睡，確實有些餓了，陸壹大概也是一樣。莊銘澤拆開紙袋，才發現里面只有兩個包子，兩杯黑米粥，看起來并不夠三個人分。

    “我吃過了，給你們帶的?！崩钋顼L注意到他的眼神，說道，“你們先吃，吃完我們再聊?！?/br>
    莊銘澤了然地點點頭，先給陸壹分了一份，又下意識幫他插好了吸管，然后才拿出自己那份。

    后者小聲說了句“謝謝”，雙手接過后愣著看了很久，捧著小口吃了起來，像只呆頭呆腦的倉鼠。

    莊銘澤則動作很快，三下五除二就吃完了包子，開始喝粥。

    李晴風托著下巴，饒有興趣地打量著眼前的兩人。

    眼見他們解決得差不多了，她輕輕敲了敲茶幾，出聲道，“我和李晴空鬧掰很久了，老頭死后我也沒再回過老宅，估計指紋早就被他刪掉了，這個陸壹應該清楚?！?/br>
    聽到自己的名字，埋頭喝粥的人動作一頓，小聲應道，“嗯……”

    莊銘澤正在收拾桌上的殘骸，聞言皺了皺眉，“這是什么意思？那我們要怎樣才能拿到手稿？”

    本以為李晴風的到來可以解決證據的問題，卻沒想到得到這樣的回復，他的語氣有些急，聲音也大了些，顯得不大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