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路本就狹窄，寬大的特斯拉占了不少位置，也不知道車主是怎么開進來的，會不會被物業貼罰單。

    陸壹亂七八糟地想著，踩著綠化帶的石頭護欄，顫巍巍地往前走，成功繞到了車前。

    他松了口氣，正想折返到主路，身后突然響了一聲喇叭。陸壹被嚇了一跳，從低矮的護欄上跳了下來，身形晃了晃。

    有三三倆倆的老人在散步晨練，尖銳的汽車鳴笛刺耳而突兀，引來他們探究的視線。

    草叢邊叫了一晚上剛剛安眠的野貓亦被這響動驚醒，露出圓滾滾的機敏腦袋，耳朵豎起，對著龐大的科技造物哈氣。

    陸壹下意識快步離開，卻被一道沙啞的聲音定住了。

    “小鹿?！?/br>
    腳步一頓，不可置信地回頭，正好對上莊銘澤略顯低氣壓的臉。

    他的眼底還有疲憊的烏青，神情說不出的陰郁，下垂眼一動不動地看著陸壹。

    語氣很淡，聲音不知為何啞得厲害，“……你要去哪？”

    陸壹茫然地看看手里的垃圾袋，又看看不大可能在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這里的男朋友，大腦有些宕機，“丟、丟垃圾?！?/br>
    莊銘澤的視線隨他向下，短暫的沉默后，大步過來一把扯過了手中的袋子，“帶路?！?/br>
    陸壹還在重啟，不明所以地看他，見他不耐地先行邁步，終于反應過來小跑著追上去，“等、等等?！?/br>
    莊銘澤聞聲停下，讓他走到前面，才拎著垃圾一言不發地跟在身后，像一個悄無聲息，又存在感十足的影子。

    陸壹頻頻回頭想問他為什么在這，但視線觸及對方冷硬的側臉，心里隱隱有些猜測，害怕得不敢開口。

    走過去正好投放點剛開門，里面的工作人員看見陸壹，露出熟悉的笑容，“早，今天你又是第一個?！?/br>
    陸壹照常結結巴巴地應了聲“早”，看向莊銘澤，后者不發一言走上前來，作勢要把手里的垃圾一股腦扔進去。

    工作人員連忙“哎”了一聲制止，陸壹小聲提醒，“這是……不可，回收，垃圾?！?/br>
    莊銘澤的動作一頓，側過身把袋子遞還給他，“你自己丟?！?/br>
    陸壹從善如流地接過，熟練地將已經提前分好類的垃圾各自扔到指定的箱子。

    莊銘澤在旁邊垂眸盯著，不知在想什么。

    扔完垃圾，陸壹又習慣性地去邊上的公共水池洗手，關水龍頭前，他猶猶豫豫地瞥了眼莊銘澤。

    對方注意到他的視線，沒說什么，過來一道洗了。

    回去的時候換成莊銘澤在前面，陸壹期期艾艾跟著。

    他想了整個來回仍舊沒想明白對方為什么在這里，甚至懷疑自己在做夢。

    直到行至單元門口，才鼓起勇氣，聲如細蚊地叫了一聲，“哥……哥哥?！?/br>
    莊銘澤分明聽到了，也停了下來，卻沒有應聲或者回頭，仍舊背對著陸壹，消瘦的背影單薄而孤獨。

    陸壹莫名心慌，伸手試探地拉住對方袖子，“怎么……突然，過來？”

    話音未落，樓道正巧有人出來，隨著電子門禁“滴——”的一聲解鎖，陸壹下意識松手后退，被莊銘澤一把拽住手腕，用力拉了回去。

    剛洗過的手溫度比常人稍低些，陸壹卻仿佛被燙到，手掌根輕微地痙攣，懵懵地抬頭看向莊銘澤。

    “哥……哥？”他慌張無措地蜷起手指，在空氣中虛虛地握了一下。

    樓里的人推門出來，看上去是個趕車的早八打工仔，莫名其妙地掃了一眼在門口僵持的兩人，可能以為他們在打架，加快腳步匆匆跑了。

    莊銘澤依舊看著他，手上用了些力，冷漠地問，“你確定要和我在這里說？”

    他好像知道了什么，陸壹模糊地意識到。

    下一秒，他被拽著進入了單元門，莊銘澤的腳程很快，力道也沒收斂，幾乎是拖著他在走。

    陸壹有些吃痛，卻沒有出聲提醒，踉踉蹌蹌地跟在后面。

    小區的電梯有些年頭了，維保做得不是很好，陸壹家在頂樓，即便只有他們兩人，上行過程依舊十分緩慢。

    陸壹凝視著腳下物業安裝的地毯，是不合時宜的大紅底色，印著金黃的“歡迎回家”，刺得他眼睛發疼。

    他一定知道了什么，陸壹想，是要來和我分手的嗎？

    “現在抖什么？”莊銘澤突然出聲打破凝滯的氣氛，“清空微博的時候怎么手不抖？”

    他頓了頓，聲音高了些，“騙我的時候怎么手不抖？”

    陸壹剎那抬眼，微張的瞳孔對上平靜無波的視線，仿佛暴風雨來臨前的深色大海。

    嘴唇顫抖著動了動，微弱的話語被電梯抵達的提示音蓋住。

    莊銘澤沒等到回復，深深看他一眼，松開一直沒放的手，視線在他手腕上略過，率先走出了電梯，陸壹亦步亦趨地跟了出來。

    房子面積很小，估摸才五十多平，因為在頂層采光很好，整體空間看起來沒有那么逼仄，但還是一眼就能望到頭。

    莊銘澤不動聲色地打量一圈，目光被茶幾上堆著的亂七八糟的紙張吸引，徑直走了過去。

    拾起一張看了看——似乎是陸壹用來記錄設計思路的手稿，他若有所思，“你打算用這些過程圖來論證自己沒有抄襲？”

    陸壹沒有回話，從他身邊飛快鉆了過去，蹲在茶幾邊手忙腳亂地收拾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