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格跳脫的設計師很積極, 沒多久就發來消息：“你還好吧？”

    “我沒事，是最近我家出了點事，程酌哥哥太擔心才生氣的?！痹贫Y很羞愧地慢慢打字，“都怪我沒有當場解釋清楚?！?/br>
    劉夙：“哈哈你不覺得圍觀情緒穩定的人激動很好玩嗎？”

    ……

    云禮勉強彎過嘴角，認真回復：“都沒來得及祝你生日快樂?！?/br>
    劉夙好似并不在意這個，毫無預兆地追問：“你喜歡女裝吧？我看得出來！你是怕程老師不接受嗎？”

    看到屏幕再分明不過的兩行字，云禮瞬間涼了脊骨。

    “這沒什么啊?！眲①韯窠?，“性別有生理、心理和社會文明認同三種層面，不是每個人都能做到高度統一，但不統一也沒有錯，千萬別拿這事懲罰自己?！?/br>
    縱然只有一面之緣，縱然對方的性格看起來一點都不靠譜，但云禮還是動容了。

    他思考很久，遲疑地問：“所以，那該怎么辦呢？”

    劉夙理直氣壯：“做自己，而不是定義自己?！?/br>
    說來簡單，但想付諸于現實，卻如妄登空中樓閣而找不到階梯，云禮嘆氣。

    劉夙又開始蠱惑：“可可愛愛的小云禮，來當我的模特吧！不走秀也行，幫我拍些平面，我的衣服隨便你穿，酬勞也不會少哦?！?/br>
    錢和數不清的漂亮裙子都很有吸引力，但更有吸引力的是他的知識。

    云禮忐忑問：“我不要酬勞，你可以教我服裝設計嗎？”

    劉夙回復：“想給我當徒弟？先叫一聲師父聽聽，嘻嘻?！?/br>
    討好年長者對云禮來說易如反掌，他立刻按下語言，聲音甜甜地說：“師父，我會努力的?！?/br>
    被萌到的劉夙回了個滿地打滾的表情包，然后問：“好吧好吧，是不是還有個條件，不要告訴程老師??？”

    ……

    相識不深，但不知怎的，云禮總感覺這位長發美男實屬同道中人。

    *

    臨近年底，東港越發寒涼。

    大白天的酒吧街幾乎空無一人，程酌推開家啤酒屋的門，里面光線暗淡，只有陳醉坐在角落無聊地擺弄著手機。

    她外表比實際年齡年輕很多，素面朝天只涂了口紅，卻有種別樣的艷麗。

    “打擾了?！背套寐渥筮f過名片，“感謝你愿意見面?！?/br>
    陳醉并不嚴肅，笑瞇瞇地觀察過他：“小鯉倒是比我眼光好?！?/br>
    身為母親，這女人實在太過于吊兒郎當了。

    可程酌對著那張和云禮七分相似的臉很難生氣，直接表明來意：“雖然之前遇見實屬意外，但已然如此，你不準備給他一個解釋嗎？”

    “一個哪夠??？”陳醉蹙眉展示備忘錄，“主要還沒整理好說辭?！?/br>
    程酌蹙眉：“他是成年人了，需要的不是說辭，是事實?！?/br>
    “我當時真的想離婚啊，可是蔣青不允許我帶走孩子，”陳醉靠住椅背，“再說我也養不起小鯉，我兜里沒錢?！?/br>
    事實果然和預料中差不多。

    程酌無法理解：“但你也不該完全消失?！?/br>
    陳醉攤手：“我去了美國，打電話不讓孩子接，郵的禮物和信多半也沒轉交，我能有什么辦法？”

    ……

    多半是被程酌瞧到心虛了，陳醉輕咳一聲：“好吧，我是個自私的人?！?/br>
    她和蔣青完全分明是兩個極端，程酌又問：“你來東港是為了小禮嗎？聽說你身體不好？”

    陳醉移開眼神：“是，他考上了東港大學，我想瞧瞧學校是什么樣子?！?/br>
    而后又笑：“得了癌癥?！?/br>
    來見這女人本就屬于挺頭痛的事，此刻程酌的頭更痛了，他神情嚴肅：“具體狀況如何，找醫生了嗎？”

    陳醉嗯了聲：“乳腺癌，可能之后得手術吧?！?/br>
    該怎么讓云禮接受這些而不被再度傷害，程酌一時間也沒有明確答案。

    反倒是陳醉微笑：“就別跟小鯉說了吧。放心，既然遇見了，等我想清楚怎么解釋之前的一切，會去找他道歉的?！?/br>
    道歉……

    別的事可以道歉，被母親拋棄，也能用對不起來形容嗎？

    程酌揉了下眉頭：“有空把病歷發我，我認識些不錯的醫生。小禮快期末考試了，不管你說什么做什么，都要考慮他的情緒?！?/br>
    陳醉依然笑，扶在桌邊托住下巴笑：“你對他真好?！?/br>
    而后又挑眉：“蔣青知道你們的關系嗎？”

    程酌沉默。

    “你也不希望我告訴老太婆吧？”陳醉彎起眼眸，“所以別對阿姨我頤指氣使的，要學會孝敬長輩哦?！?/br>
    云禮大部分時間都很乖，是奶奶期待的模樣。

    可他有時又會露出狡黠任性的本性，像山林中的狐貍一樣難以馴服。

    直至此刻，程酌才知道后者是從哪里遺傳來的習性。

    不過他畢竟在社會上摸爬滾打過很多年了，神色依然淡定：“小禮愿意接受你，你才是長輩，否則又和我有什么關系？”

    *

    自從見過陳醉后，云禮便時不時擔心她再度出現。

    擔心之余又有期待，期待她出現后會說些什么。

    可惜什么都沒發生，生活依然照舊，就好像那夜的重逢只是一場幻夢。

    在忙忙碌碌的期末復習中，聲勢浩大的漫展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