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云禮嘆息:“東港的蟲真厲害?!?/br> “畢竟在古代是流放之地,和繁華的江南可不一樣?!背套谜页鏊巹?,坐在床邊幫他慢慢涂抹,而后攔住云禮不老實的手腕,“別碰了?!?/br> 云禮只能忍住不適,老實地躺倒在床榻上,眼神純凈又專注地瞧著他。 這寺里睡覺的地方極寬敞,像個通鋪,但總歸是要并排而臥的。 程酌起身:“你休息吧,我去找住持聊聊天?!?/br> “不要,萬一鬧鬼怎么辦?”云禮胡亂捏造借口,然后小聲勸說,“你也早點睡吧,上班族的身心需要放松?!?/br> 程酌反問:“房里有人,你不是會失眠嗎?” “如果是哥哥的話,大概不會的?!痹贫Y立刻閉眼,長睫毛抖啊抖,“我能睡著?!?/br> 猶豫之后,程酌才熄滅夜燈,安靜地躺到床榻外側的蕎麥枕頭上。 鼻息間都是植物的味道,窗外還能聽到隱約蟲鳴,真幽靜。 可惜這份與世無爭的幽靜,卻被無法控制的紛亂心跳破壞到七零八落。 程酌抬眸凝望頭頂古樸的房梁,強迫自己不要胡思亂想。 誰知走神之間,胳膊卻被云禮輕輕扶住。 …… 他故作鎮定:“怎么了?” “哥哥……”云禮的聲音帶出幾分倦意,小聲委屈,“我有點害怕?!?/br> 想起他剛才孩子氣的理由,程酌無奈:“寺廟供奉著神明,怎么會有鬼?” “不是說那個,”云禮似是真困了,幾秒后才細不可聞地嘆息,“我怕認識你只是一場夢,醒來我就回到江朔……然后發現,世界上根本就沒你這個人……” 真是個天馬行空的小孩子。 程酌按住他微涼的手背,大手傳遞去無比鮮明的熱度。 云禮受到安慰,呼吸越發平緩,再沒說什么支離破碎的傻話。 身為敏感的藝術家,程酌不至于感受不到少年對自己的與眾不同,可云禮本就與眾不同,以至于讓他無從判斷更多,也不忍輕易褻瀆。 無聲地側過身,少年于朦朧月色下的睡顏安寧如夢。 程酌伸手勾勒過他的眼角眉梢,又視若珍寶般地輕捧住那可愛面頰。 “早些長大,好不好?” 心中情不自禁地這樣催促。 問后,過盛溫情竟像泉水找到了裂縫,頃刻涌出,泛濫成災。 無名無分的浪漫讓程酌入了迷魂陣。 他緩慢湊近。 再近。 極近。 最后,終于輕輕吻上云禮的額頭。 二零二四年九月十五日晚上二十一點鐘。 我們的距離已為零。 不知過了多久,程酌才稍微離開,依舊認真凝望,只覺得唇間殘留著光滑溫軟的觸覺。 做這樣的事,很容易被誤解為純愛之神附體。 ……如果不是下半身和心臟一樣激動的話。 獨醒之刻,程酌卸掉眼神里最完美無欲的偽裝,完全坦誠于自我的神色,反倒顯得野性難馴。 第13章 成樹 東港殘酷的熱浪忽殺了個回馬槍,永安寺亦被籠罩在烈日之下。 偏偏中秋這日戶外活動很多,信徒中的老年人苦不堪言。 云禮雖也不太適應極端的氣候,但總歸年輕又熱心,在禪院里跑來跑去,幫忙干了很多活。 他習慣被照顧,但也不懼付出。 程酌見少年被曬到通紅的小臉和幾乎濕透的禪衣,內心實在愧疚,費了些功夫才買來冰鎮礦泉水安撫:“歇著我來,天氣太糟糕了?!?/br> “沒關系,我們一起干快一些?!?/br> 云禮并不在意,松開掃把后無辜地展示了下臟兮兮的手心。 程酌只得擰開蓋子,小心喂他。 云禮也是渴極了,瞇著眼睫努力吞咽,原本白皙細膩的皮膚泛紅沁汗,頗為可憐。 等少年喝夠,程酌才用面巾紙輕輕擦拭他的額頭。 不料云禮卻躲開,蹲在地上把那些樹葉和浮土用手抓著往垃圾袋里塞,絲毫不在意優美的雙手被糟蹋成了什么樣子。 這份赤子之心讓程酌略感無奈,卻也沒再講矯情的話,轉身就去搬運重物,省得那些七老八十的信徒們因此閃到腰。 計劃中輕松悠閑的禪院之旅竟然變成苦役,還真是有點好笑。 * 傍晚時分,云禮和程酌終于得了清凈,他們沐浴更衣后,便在附近的溪水邊觀賞落日。 熏蚊子的艾草味在晚風中飄來蕩去。 云禮采了滿懷山花,坐在溪邊專注地垂眸擺弄。 程酌守在旁邊詢問:“在做什么?” “我幫那幾位奶奶掃了院子,她們給我點心和水果啦?!痹贫Y手指靈巧,語氣輕松,“做幾個茉莉手環當回禮,江朔很流行的?!?/br> 他有種天然旺盛的熱情,總能和周圍的一切飛快建立起情感鏈接。 程酌淡笑,展開筆記本在旁速寫:“這么可愛,難怪大家都喜歡你?!?/br> 云禮稍微停下動作,側眸不安:“你也覺得我可愛嗎?” “當然?!背套煤翢o猶豫,“這不是事實嗎?” 被稱贊的云禮并不是很開心,幽幽嘆息:“萬一哪天不可愛了怎么辦?” “那也沒關系?!背套脩B度真誠,“可愛嘛,多少意味著覺得你需要被疼愛、被保護,但那都是旁人的自以為是,對你并沒那么重要?!?/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