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自己是該松一口氣還是該失落，失去意識前的那個電話肯定是播出去了，不然他不會躺在這里。

    眼眶酸澀，意識緩慢的回籠，姜聆聿想找手機，但根本不知道在哪。

    他艱難地坐起來，正低著頭到處翻找就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

    措初走到床邊坐下，問他：“找什么呢？”

    “手機?！苯鲰查_口，聲音嘶啞且難聽。

    措初從衣服口袋里掏出他的手機遞給他，姜聆聿接過來一看日期，已經過去兩天。

    他睡了兩天，措初身上的衣服還是那天早上穿的那一套，他合理懷疑措初在這里守了他兩天。

    姜聆聿有些錯愕：“你在這兒陪了我兩天嗎？”

    “嗯?！贝氤蹩聪蛩哪抗馍畛燎也煌瑢こ?，看得姜聆聿有些緊張，他不記得自己撥通電話后和措初說了什么了。

    “我是不是影響你了？”他指的是格冬節，現在已經結束了。

    “現在就不用說這些了?！贝氤蹩此齑礁闪?，遞給他一杯水，“畢竟你的身體更重要?！?/br>
    說了又好像沒說，姜聆聿心情更復雜了，他想問措初自己是不是說了什么不好的話，是不是暴露了自己是一個瘋子的事實，但他不敢。

    他小口抿著水，查房的醫生走進來詢問了他幾句，姜聆聿根本聽不進去，抬頭看了一眼她胸前的銘牌——精神科。

    水杯被他碰倒，姜聆聿驚慌失措的看向措初，好不容易恢復了一點血色的臉又漸漸變得蒼白。

    醫生說他現在沒有太大問題，可以出院，還叮囑他回去之后記得按時吃藥。

    可姜聆聿滿腦子都是措初知道他有病了，他結結巴巴開口：“我……我只是……”他現在大腦遲鈍編不出理由，編了措初也不會相信。

    “你是不是很嫌棄我？”最后他也只能問出這么一句。

    措初瞳孔微微睜大，他沒想到姜聆聿開口第一句話居然問的是這個。他不怒反笑，問道：“你覺得自己很讓人嫌棄嗎？”

    “嗯?！苯鲰簿局蛔?，小心翼翼地說：“你會不會因為我有抑郁癥就不愿意搭理我了？”

    措初眉頭微皺：“為什么這么問？”

    “不知道?！苯鲰蚕駛€無辜又可憐的孩子，“反正所有人都是這樣?！?/br>
    所有人？措初在大腦中搜索關鍵信息，可姜聆聿從來沒有跟他提起過任何的朋友或者是家人，是因為這個原因嗎？他才發現自己對姜聆聿真的是一無所知。

    姜聆聿忐忑等待，措初看著他，一字一句說的十分認真：“姜聆聿，我沒有嫌棄你。生病是一件很正常的事，你只要配合醫生好好治療就好了?！?/br>
    “不是的?！?/br>
    措初本是想安撫他，也是說真心話，但姜聆聿卻突然情緒激動了起來。

    “這不是感冒發燒，我不會好的，我不喜歡吃藥，我不會好的?！彼局蛔?，不停的搖頭，連身體都在顫抖。

    在他昏迷的兩天里，措初見到了好幾次他比現在還嚴重的行為。他會說一些奇怪的話，會無意識的哭喊。

    措初上前一步坐到床沿，他熟練的握住姜聆聿的雙腕壓到自己胸前，把人攬入懷里，另一只手輕輕拍著他的背。

    “別害怕，有我在，會好起來的，會好的?！?/br>
    這是措初新發現的也可以快速安撫姜聆聿情緒的方法，果然，姜聆聿平靜了一些，但他仍在喃喃著。

    其實從初次見面他就發現了姜聆聿的狀態不太對，他也懷疑過，但并不是十分確定。

    接到那通電話時，姜聆聿已經不是清醒狀態了，他胡言亂語說著祝福自己的話，措初嚇得立即趕回家里。

    在急診室里，昏迷的姜聆聿醒來后又開始又哭又鬧的胡言亂語，醫生建議轉精神科的時候措初還有些不解。

    直到醫生告訴他，姜聆聿的病史檔案顯示他有抑郁癥。措初震驚但又有些意料之中，在病房里的兩天他才總算見識到了姜聆聿發病的樣子。

    “措初?！苯鲰猜裨谒麘牙镙p聲叫他。

    “嗯?！?/br>
    “我發病的樣子是不是很可怕？”

    “沒有，我膽子大?！?/br>
    姜聆聿輕笑了出來，“怎么會不怕呢？我自己都覺得可怕，我都不記得自己做了什么?！?/br>
    措初揉了把他的頭發，“不是說自己都不記得做了什么嗎，怎么會可怕？”

    “這是重點嗎？”

    “姜聆聿，別怕好不好？”措初拍著他的背，柔聲說：“聽醫生的話，好好吃藥?！?/br>
    “……嗯”姜聆聿內心掙扎，懷疑，天人交戰了許久。低頭嗅到措初衣服上的香火味，他拋下自己的事，在醫院陪了自己兩天兩夜，說不感動是假的。

    措初沒必要做到這份兒上，他好像在自己人生無藥可救的時候，給了自己一支慢性解藥。

    ——

    “回家吧?！?/br>
    坐在狹小的封閉空間里，姜聆聿前所未有的感覺到局促。

    自己的秘密暴露的猝不及防，他還是沒有想好以后該怎么面對措初。

    措初只是安靜的開車，沒有多說什么?；氐皆茞傂≡?，他第一件事就是去把身上皺巴巴的衣服換了。

    其實他自己心里也很亂，姜聆聿不知所措，他也不知道該怎么去做，就怕自己又一次陷入自我感動的失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