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向來只見花信意氣風發的一面,從來沒見過他如此脆弱,敏感,殷楚風心里難受,和他抱頭痛哭?!盎ㄐ?,你不是,你才不是怪物?!?/br> “可是,”花信眼眶里蓄滿了淚,抬頭,沒有底氣地咧嘴笑,小心翼翼求證,“你們覺得,我這樣還算是人嗎?我真的是人嗎?還是,鬼?” 花信這樣,簡直比殺了他還難受,殷楚風用力地抱緊他,“是,你是人,花信,你能吃喝拉撒,能說會笑,怎么不是人?!?/br> 林岳慢慢蹲下身子,和花信對視,絲毫沒有感情地開口:“花信,只是這樣你就接受不了了嗎?你有沒有想過我呢,你想過我這么多年是怎么過來的嗎?!?/br> 花信止住了抽泣,呆若木雞,一旁的殷楚風也略帶埋怨地看著林岳。他不懂,明明花信都這么傷心了,林岳不安慰也就算了,怎么說起些無關緊要的事情呢,還是善解人意的林嵐更可愛些。 林岳冷冷地自我嘲諷,“哼,一體雙魂?聽都沒聽過,多新鮮呢。從小到大,別人一直當我們是神經病,是怪胎,所有的醫生也說我們屬于人格分裂,有雙重人格??墒?,只有我和林嵐知道,我們是獨立、完全不同的兩個靈魂,只不過被困在了一個身體里?!?/br> “因為這個,我們不能去學校上學,只能請家教。也不敢戀愛,因為我們兩個喜歡的類型不一樣,我看上的林嵐看不上,林嵐看上的我看不上;我們倆都看上的,又怕人家接受不了,不敢表白。而且,從小到大,我們身邊除了你倆,沒幾個朋友?!?/br> “花信,跟我比,你算是幸運的,不是嗎?”林岳輕輕地附上他的肩膀,嘴角揚起寬慰的笑,“至少那個鄭信子,一直乖乖待在你身體里,只有在你遇到危險的時候才會現身。要知道我和林嵐,可是天天為誰露面吵個不停呢?!?/br> 門外,一直偷聽的喬四海眼圈泛紅,捂住嘴巴,無聲地哽咽,悄悄離開,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一想到剛才聽到花信的哭聲,他一顆心揪著,難過得不行。原來,你竟有這般曲折的身世嗎?甚至,還對自己產生了懷疑。哥,你是不是人又怎樣呢?反正你永遠是我哥。喬四海頭埋在枕頭里,利落地擦去眼角的淚水。 “嗨,怎么搞得跟綜藝節目似的,大家還賣起慘了呢?!币蟪L生硬地岔開話題,作為在場唯一算是‘正常人’的他,羞愧難當,此刻竟生了一種無地自容的感覺。好像,他不變點態,就沒有辦法融入進去似的。唉,都怪自己太普通太平常了。殷楚風自責。 “行了,大家別想這些了,人生匆匆忙忙,不過百十年,該吃吃該喝喝,啥事別往心里擱?!币蟪L訕笑,底氣不足,畢竟他作為‘正常人’,說這些冠冕堂皇的話,難免有一種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嫌疑。 一計不成,殷楚風又生二計,“對了,我一直好奇呢,你說昨晚,為什么木偶放出了喬四海身體里的邪祟,他們兩個沒有聯手呢?它倆要是合作了,估計應該沒咱們啥事了吧?!蹦銈円灿貌恢谶@里哭哭啼啼了。殷楚風心中暗暗補了一句。 花信認真思考,須臾后回道:“我想,除了火羯報復心強這個特點,應該還有別的原因。大概邪祟之間也是論資排輩,等級森嚴吧,好歹火羯活了幾百年,木偶不過才二十多年,一個小輩居然把長輩指使得團團轉,火羯把這當成了挑釁,氣不過才想除了它吧?!?/br> “這不對啊,”殷楚風覺得花信的道理有些毛病,“那個鄭信子,死了也不過二十多年吧,她也算是后輩,怎么就能對火羯出言不遜呢?” 哪壺不開提哪壺,殷楚風后知后覺噤聲,用余光偷瞄花信,注意到他臉色沒變,才松了口氣。 “是啊,為什么呢?”花信納悶。 “也許,邪祟之間更靠實力說話,”林岳提出自己的見解,“火羯能打過木偶,所以硬氣;但是打不過鄭信子,只能落荒而逃?!?/br> 有道理?;ㄐ藕鸵蟪L默契對視。 “那個,我能不能說句話啊?!甭犕晁麄兊臓幷?,默不作聲的林嵐開口道,“鄭信子不過也二十幾年,她又沒害過人,怎么就能打敗火羯呢?” 一個小問題,把三個人都整沉默了。是啊,當時,火羯害了十幾人,力量達到頂峰,鄭信子是怎么打敗火羯的? “哎呀,想這么多干嘛?反正它幫咱們解決了木偶,雖然說是陰差陽錯,但也正好省了咱們不少力氣??焓稽c了,各自回屋去睡吧,明天不是還要去泰寧溪找水鬼嗎?”一到動腦的時候,殷楚風變得格外煩躁,他打了個哈欠,立刻開始趕人。 回到房間,屋里漆黑,估摸著喬四海已經睡了,花信躡手躡腳踱到自己的床邊,剛躺下,對面的喬四海像立軍令狀似的說道:“哥,你放心,我一定會抵制住邪祟對我的控制,不讓它傷害你們?!?/br> “好?!焙诎抵?,花信泛起了笑意。 清朗的月色,沉靜,安穩。大俞山腳下,一塊兩米多高的石碑突兀地立在地上,石碑上刻著十六個大字,似人非人,似鬼非鬼,一男雙姝,方解此道。 風禾坐在石碑上,歡脫地望向大俞山,大聲呼喊,“小白,你放心,我已經找到救你的辦法了,你再等等我,好不好?!?/br> 聲音,在空曠的山谷里回蕩,然而,并沒有人回答她。風禾不以為意,幽幽唱起了古老的歌謠,“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與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詬恥。心幾煩而不絕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悅君兮君不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