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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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怪二十年了,也沒見玄鳳宮里添個師娘,該!好看有個屁用,又不能當日子過,整日守著一塊冰,哪個女子熬得下去? 你就準備孤獨終老吧! 蕭晗氣不過,踹了一腳門檻,但又怕暮塵挑理,只比劃了個姿勢,鞋尖都沒敢碰上半分。 既然暮塵給他吃閉門羹,那蕭晗也不會死皮賴臉地在走廊打滾,這攤子破事兒先放一放吧,該給蕭云清和月霖報個平安了。 “半仙,信的開頭一般怎么寫???”蕭晗抱了捆柴火走進伙房,正巧撞見沈謫仙顛勺,青綠的燈籠椒在半空繞出一個漂亮的弧度,“二郎要寫信?” 他往爐灶下扔了些柴,又拿樹杈扒拉兩下,讓火燒得更旺,“嗯,跟云清和月霖報個平安?!?/br> 肴香四溢,沈謫仙夾起一片瘦rou給蕭晗嘗嘗咸淡,“即是如此,那便寫‘時至望安,見信如晤’吧?!?/br> “望哪門子的安呀?本姑娘親自過來聽聽?!笔掙蠈ぢ暻迫?,只見蕭云清手拄門框,單腿而立,另一條腿向后抬得老高,是不太雅觀的白鶴亮翅。 月霖沒眼看,湊到沈謫仙的耳邊招欠:“哎,謫仙,聽說你闖禍了?” “月姑娘的消息好生靈通?!?/br> “欸,謫仙謬贊了?!?/br> 沈謫仙放下鍋鏟,拱手作揖:“哪里哪里?!?/br> 月霖見狀,亦步亦趨,“客氣客氣?!?/br> 蕭云清無語:“你倆有意思嗎?” 忽視了幾人的玩鬧,蕭晗坐在外面的臺階上沉思。暮塵雖待徒弟嚴苛,但絕不是隨手抽人的性格,他為何生氣,包括蕭晗也打心眼里想問他一句:“如果我死了,你會難過嗎?” 但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他不能問,蕭晗喪心病狂犯下的錯太多了,何絮贖不完的,如今他只想借這副軀殼,換得三兩年的茍且偷生。 蕭晗深呼一口氣,又成了素日里不著四六的德行,“半仙,太齁了,打死買鹽的啦!” 沈謫仙在伙房忙得焦頭爛額,他忍住用菜碟砸人的沖動,“那不早說?湊合吧,已經出鍋了?!?/br> 蕭晗的笑容沒維持多久,取而代之的是一絲哀愁。想必暮塵也不會真跟徒弟較真,與其苦思冥想,糾結半天也不知道個緣由,不如去見他一面,或許還能緩和不少。 其實在亡人谷的那段囚禁期間,蕭晗有一陣子是刻意躲著暮塵的,他怕看見暮塵眼中的憎惡和厭煩,以及那雙手…… “參見鬼王……” 有個蒼老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蕭晗聽見自己道了聲“平身”。 幾個鬼魅走來,為首的是位的老者,正是輔佐亡人谷上任君主的舊臣——王煜。 “何事?” 王煜頹然高舉笏板,“暮仙君出言不遜,溫氏命人處以拶刑?!?/br> 奈何蕭晗讀書不多,“拶刑?那是什么刑罰?” 王煜:“……” 溫氏溫蘭茵,原為蕭晗三書六聘、明媒正娶的發妻,但她出身寒微,雖是清倌,也難免落人口實。 蕭晗未曾苛待溫蘭茵,賜她歷代皇后所住的永昌宮,卻很少臨幸,那里總有一股若有若無的異香,熏得人頭疼。 奴仆們都是瞧鬼王眼色行事的,日子久了,也不再把葉蘭茵當主子供著,反而言語奚落,鄙夷刻薄,蕭晗征戰四方、日理萬機,自然沒心思替她管教下人。 蕭晗放下竹簡,尋思一個青樓里出來的女子,能鬧出什么名堂? “罷了,本王親自過去一趟?!?/br> 不料王煜卻道:“萬般皆苦,唯有自渡,還望鬼王好自為之?!?/br> 然后一路上發生過什么,蕭晗都忘得差不多了,他只記得,在亡人谷的地牢中,暮塵十指潰爛,盡是血污。而溫蘭茵跪在旁邊不停地掌嘴,她雙頰通紅,叩頭說自己鬼迷心竅。 去見他一面吧,蕭晗想,不然遲早得瘋。 “師尊,哈哈,又是我……”蕭晗干樂了兩聲,正可憐巴巴地扒著門縫。 逆徒…… 福無雙至,禍不單行,肩部尚未痊愈,鬼火又燒傷了手,暮塵本打算趁此住店,閉關調轉體內周天運行,誰知接二連三的來不速之客。第一次還好,見倆徒弟沒有大礙,他倒安心了不少,而后沐浴點香,正要歇息,誰知竟有第二次?! 蕭晗等了半天也沒得到回應,他怕暮塵遭遇不測,名垂邪史的鬼王也不在乎什么禮義廉恥,既然門打不開,那就莫怪他另辟蹊徑了。 怒火適才壓下去不少,暮塵便聽見了窗紙撕碎的聲響,他半倚在榻上,與剛從窗戶翻進來的蕭晗兩兩相望。 “……” 暮塵的表情復冷了兩分,應該是快罵人了,蕭晗眼神飄忽,故意避開只穿了里衣的師尊,但又不知道該看什么,最后他死盯著一支白燭,說道:“師尊,我、我來看看你……” “看過了,便走吧?!?/br> 蕭晗沒動,就低著頭杵在原地,默然半晌,他有些僵硬地半蹲下來,摘下那枚骨節,虔誠地捧起暮塵的左手,替他戴在了無名指上。 當初的拶刑沒留下什么痕跡,但骨節處一受力就容易泛紅,加之鬼火灼燒,那雙白皙如玉琢的手傷痕累累,蕭晗垂眸不敢細看,“收下吧,師尊,我不想你再受傷了?!?/br> 蕭晗的聲音很輕,如同午睡初醒的軟語,仿佛不知不覺又回到了他二十八歲的時候,自己也是這樣待在暮塵身邊,什么都不做,彼此默然,淺聞松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