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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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辰差不多了,該結束了。 蕭晗高舉斷劍,仰天長嘯,這把長劍淬滿了鮮血和靈氣,曾陪他征戰十數載,所向披靡,百戰不殆,如今,它的使命也快完成了。 “冥頑不靈,還不快快束手就擒!” 蕭晗置若罔聞,他殺了近身的幾個修士,正欲自刎,只聽利刃劃破風聲,不及回首,便被人一箭穿心。 周身安靜了,是死亡獨屬的寂寥。 蕭晗站在原地,一位女子反握匕首,騰空而起,自肩膀削去了他的右臂。 “蕭晗!” 他聽不清,好像是暮塵的聲音。 “鬼王已誅,還天下太平!” 正當眾人以為蕭晗大勢已去,只得坐以待斃之時,他霎時抬眸,伸出僅剩的左手,拽過近在咫尺的暮塵,令對方的心口貼上自己的胸膛。 箭矢霎時穿過暮塵的脊背,鮮血淋漓,灑了一地,戰爭的喧囂蓋過了眾人的慟哭,他奄奄一息,面露釋然之色,耳畔響起蕭晗溫柔而繾綣的低語:“師尊,黃泉路太冷,你來陪我吧?!?/br> 這生靈涂炭、紛擾不絕的亂世,終于要結束了。 蕭晗摟著懷里的人,閉上了眼。 他這輩子,無論愛恨嗔癡,亦或所求所愿,現下,都不重要了。 只可惜…… 只可惜,他曾為自己和暮塵提前安置了棺槨,準備百年之后死而同xue的。 亡人谷地處偏僻,四面環山,他便以靈力灌溉了兩棵紫荊木,想來此時應該亭亭如蓋矣。 現下,估計也用不上了。 也好…… 風中秉燭之時,就讓他抱著暮塵,睡一會兒吧。 第二章 本王穿了 “死有余辜,厲鬼當誅?!?/br> “這鬼王無惡不作,罪不可恕?!?/br> “如今可算是國泰民安、山河無恙?!?/br> “哎,你們聽說了嗎?鬼王臨死之前,本想跟玉清上仙同歸于盡的……” “嗐,都多少年前的事兒了,上仙不是被蕭掌門救回來了嗎?” “沒有,當時那境況,蕭掌門孤掌難鳴,要不是鬼王護住了他最后一絲心脈,怕是……唉!” “什么?鬼王……” “嗬,他不是一直瘋瘋癲癲的嗎?可能死到臨頭良心發現了吧?!?/br> 話語間,人群中突然竄出來一個叫花子,“各位爺,行行好吧,小的已經三天……” 霎時間鳥獸散。 蕭晗叼了跟狗尾巴草,不屑地翻了個白眼。 這些下修界的人,滿口仁義道德,真到行善積德的時候,跑得比誰都快。 不過他們有一點沒說錯,他臨死之前,確實耗盡法力,救下了暮塵。 沒有那么多為什么,不過情急之下,莫名不想讓他死而已。 如今二十年過去了,暮塵還是那個德高望重的玉清仙尊,而自己則泯然于蕓蕓眾生之中,岑靜無妄,天各一方。 蕭晗倚著石墩坐下,閑情逸致地曬起了太陽,這副軀殼他用不習慣,站久了難免發暈。 自上次亡人谷一戰過后,他再次睜眼之時,紅梅覆雪,歲暮天寒,不知今夕何夕。 衣服上的血漬早已凝固,歷經風吹日曬,布料甚至有點發硬,蕭晗在雪地里躺了半晌,方才反應過來,自己還活著。他尋了處冰面,隨意擦了擦臉上的血污,看清自己的樣貌之后,徑直坐在了地上。 他……奪舍了? 今宵酒醒何處,楊柳岸,曉風殘月。 蕭晗倒也想得開,他沒換衣服,隨手撿了個破葫蘆,決定一人一酒,游遍大江南北。閑來無事做些劫富濟貧的勾當,私吞二兩銀子用來住宿,每日醉生夢死,日落西沉前再趕十幾里路,還未至盛夏,便走到了柳暗花明的江南水鄉。 烏篷船劃開河水,岸那頭有個姑娘坐在攤前叫賣:“菱角,又大又甜的菱角?!睔q月靜好,就仿佛歲月同這河水一般緩慢流淌,蕭晗想,如果上輩子死在這里,也值當了。 他沒往上修界跑,倒是專門探訪了一下凡間的仙山,可惜瞧慣了真正飽含靈根的古山,再看這種東西,跟石頭堆砌的破爛沒什么區別。 蕭晗咬了一口手里的干餅,鼓著腮幫子使勁嚼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咽下去,他晃晃腦袋,又尋思回頭攢點錢,買匹馬去三山五岳。 有多少年沒有這樣——無所思無所想地在路邊,曬一曬太陽了? 上輩子,他弱冠過后就故地重游,回了暗無天日的亡人谷,本想種幾株紫荊樹的,但那里晝夜不甚分明,一年到頭見不了幾次太陽,種子還沒發芽便全死了,久而久之,他也就不再侍弄什么花花草草了。 但歸根結底,那些萬劫不復,那些日暮窮途,到底是上輩子的。 這一世,只談乾坤風月,不論人間是非。 正午的日頭正盛,他摘下草帽蓋在臉上,昏昏欲睡,奈何好景不長,半夢半醒間,似乎有人正在靠近。 蕭晗迅速起身,順勢將草帽扔出,只見女孩反手一劈,草帽頓時成了兩半。 那女孩看起來年紀尚輕,或許還未行及笄之禮,長發沿肩而下,一襲紅裳,熱情而張揚,腰間金帶熠熠生輝,十分奪目。 “你功夫不錯,是上修界的?” 蕭晗有一瞬的錯覺——這個女孩有點眼熟,但又想起自己死的這二十年里,時過境遷,滄海都化為桑田,哪里會認得十幾歲的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