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夏之遠楊門女犯考】第二章 6-7
公子揭開豹皮往臺下一扔,咱家就站在這里了,教她來,教她 來打過! 牽帶著鐵鏈的腿腳平實持重,女人慢慢的走到擂臺的另外一頭。她那一條腰 桿擰過來又擰回去的周折,看上去倒是有幾分勇悍刁蠻。桑多公子覺得自己的喉 嚨上下也有點迂回周折,他想到自己也許還是應該跟人打個招呼,總算隨著人家 中原文化混過那么些日子了嘛。桑多開口說,你這婆娘叫個什么姓名,又有些什 么了得的好處,就讓咱家在這里請教一下? 要是還在晉地的并州,要是自已還是十八歲。那這一聲婆娘就該值回一句吐 蕃蟊賊,只問姑奶奶手中的這一桿紅纓槍你認不認識?不過現在的穆大姑娘當然 不是那么的張狂,其實剛才轉身的功夫是給他看了自已脊背的,其實自已沒遮沒 掩的脊背上是扎刺滿了黑鴉鴉的字跡……也許那人就沒有認識幾個中國字,也許 他就是把婆娘和娘子一樣用了,根本不知道還有點意思上的區分吧。 反正自已手上現在也沒有紅纓槍了。女人想,楊家的媳婦,大宋的軍官那些, 還是不要揭出來丟人的好。她開口先說了一句,女子娘家姓穆…… 眼角的余光偏偏掃到擂臺底下栽種的幾棵樹木,心里略微一動。這幾棵樹的 形神都像桂花,但是當下正是秋天,桂花應該是滿樹金黃的樣子。其實它們應該 是些女貞或者流蘇,只是在西北這樣四下蒼涼的地方,這樣的幾枝綠葉迎風一展 就足夠引人注目。當年居住在汴京的時候有風有月,金桂飄香,夫妻兩人合練一 套槍法的情境一掠而過。女人接下去說,村姑野婦沒有什么講究,家里人把民女 叫來叫去,一直就是叫個桂花。如今既然出來見人,文氣一些才好,連名帶姓就 該叫做穆桂英了。 已然站定在小趙桑多對面,比武擂臺那邊一頭的女人說到這里,抬手伸向自 已的腰間。她的兩手握住那具系腰的銅鎖略略擺弄一下就拔開了鎖拴,抽出鎖頭 扔開。女人的臉上淡定依舊。她說,女子兩手之間依律佩戴七尺的長鏈,更要終 日服役筑墻,實在不堪其擾。所以報經官長準許,女子自行尋來這件物事,可以 將鐵鏈圍寄在身上,方便日常的勞作。這個鎖頭本就是壞的,可以隨意插拔,并 不在官定刑罰的管制之內。 鐵鏈在女人腰間圍繞了一圈,繞到身前相交的地方用鎖栓扣住?,F在鎖被抽 了出去,一長溜的鏈子叮當作響著跌落到女人的后腳跟邊,那就像是一支跳繩在 甩動以前擺放的位子。女人舉一只手高抬過頂,小臂盤旋,把整支鐵索轉到了自 已的身前。除了系腕的鐵箍之外,她也用兩只手握緊了這支環環相接的長鏈,她 現在有了一條鐵打的鞭子。 一力降十會。滿場子蹦跳打跌,拳掌翻飛那種是耍把式賣藝掙錢的做派。在 一個真實的比武擂臺上,兩邊都是練家,對頭要是比你重上五十斤這架就不好打 了。五十斤換成的rou和骨頭披掛起來,每一拳的份量天生就比你高出三成,抗打 的能力也高出你三成,何況小趙桑多就是和潘家公子相比,也還要更重上三個四 個的五十斤。那么真要遇到了比你高,比你壯實的那么一個對頭,你還非得跟他 打這一架。請教一下帶你練武的師傅,還能有個什么法子可想呢? 真要碰到那種時候啊,你就自去尋個趁手的家伙吧。 那一天在李記酒館樓上,楊家大嫂就是那么告訴管營的。手上多出一個鐵打 的家伙,那就不是能靠人骨頭人rou硬抗了,再多的rou也不管用。小趙桑多看到這 個叫做穆桂英的女人沉腰開胯,下面的那一副光腿赤腳曲張盤旋,奇正相生,上 邊雙手握持住鐵鏈舞開一個鞭花,虎虎的帶有冷風??此@樣的一身功力恐怕得 有小二十年的浸潤,她可能還真的使過鐵鞭,或者近期以來又多有練習,半點也 不見手生。桑多現在知道了漢人們謀劃出來的詭計,而且這個詭計憑借王法當做 借口,cao作起來冠冕堂皇,他現在能做的恐怕只有實實在在的硬打這一架。 相撲的終極目的本來是要把對手按在地下,以后發展起來,要是能夠使用拳 腳把人打趴下也算。一般人要是被桑多這樣的狗熊抱住就沒什么指望了,所以身 體輕捷的一方采用的辦法,就是首先不能讓對手近身。桑多往前,桂英就要后退, 同時就要揮動鐵鞭阻擋他的來路。桂英嫂子的一雙肩膀上骨影橫斜,兩支赤臂上 筋氣勃發,鐵鞭的鋒芒可以是掃掠出來的,鐵鞭的中盤也可以是像拋石機一樣, 投射出來的,掃掠和投射都要能夠心隨意轉,如臂使指,但凡有一次把力氣用老 用過了頭,被對家搶進來內圈就要有麻煩。桑多試過兩回以后心里明白,這個女 人手上有功夫,有勁道,他服,可是自己只要作勢,女人卻是要實在的花出來力 氣。女人腳下另有鐵鐐束縛,不方便跳躍閃避,她再是勇悍兇蠻又能夠支撐多久 呢。 桑多一步一步的,慢慢往前走,鐵鞭掃上來他退出半步,鐵鞭掃過去了,他 緊跟上半步。進進退退之間突然側身發力,伸手去攬那個女人的腰。桂英那時候 揮鏈橫掃過去,力隨腰轉,鏈和手都收束到了身體一側,她身體的支撐也落到了 后邊這條腿上。她本想著對手為了避讓,應該是要停步收身的,可沒想到桑多只 是硬生生的收進去自已的大肚子,堪堪躲過了她的鞭風。那人那樣一個寬厚身體, 能夠把自已收束成凹凸的葫蘆一般,如此一份修為也要算是十分的驚人。 桑多驚人若此的躲過一擊,他的身體前沖的勁勢不減。男人的手指已經搭到 了桂英的腰上,桂英的重心落后,后邊這一支腿急切中提不起步子。一時間女人 腳下的十趾箕張,足弓壁立,全身向后跳躍出去,到了這時就要知道身體負擔重 鐐的難處,腳下的鐵鐐那時候還都拖沓在地下,趾掌已經躍到了空中,她再運出 氣力凌空之間提踝旋蹱,使用這股勁道把鐵環鐵鏈一起甩帶起來,才能教這一副 鐐鏈隨人隨心,跟上攻防纏斗的騰挪變化。 DI阯ⅤⅤⅤ.с○Μ vvv.с○Μ 身體已如狡兔之脫,一剎那的分神在腿在足。這一剎那不夠桑多抱緊女人的 腰,卻讓他拽住了女人纏腰的麻布圍裙,而女人也已經迎頭甩出去她手里掌握的 七尺長鏈,鏈稍擊前而人往后退,這一下雖然不能做到至剛至猛,但是勝在間不 容發而且猝不及防。鏈稍打在了桑多肥厚的大腿rou上,桑多一時腿軟,雖然已經 占據了上風,他要乘勢追擊的下一步也就跨不出去。 桑多攥緊的那個拳頭沒有松開。他只是奮臂揮手。被他劈手拽回來的不是正 跟他打架的那個婆娘,卻是一把亂七八糟的麻布條縷。這些東西圍系在楊家嫂子 的腰間,經過了流放的一千里,造墻的大半年,期間日曬雨淋的摧折浸潤,質地 既疏既脆,當然經不住他這樣動若雷霆的膂力,他把人家系腰的麻繩扯斷,搶回 來了一整條遮蔽臀胯的女人圍裙。 卷簾處再不見綠瘦,滿目紅肥。全場漫卷起一片驚呼更兼贊嘆。這一座擂臺 高有三尺,開始便已經被圍成了水泄不通的模樣,那些有幸擠到木臺邊沿的看客, 如今更是紛紛變作蹲踞而仰望。一個回合的交錯之后,臺子面上對圓的兩方虎踞 龍盤,各做整備以利再戰,女人依然是沉腰開胯,她在地下揉移著趾掌,好教自 已站得扎實??纯偷南掳皖W前站定一副女人的利落腿腳,這個女人開闊舒朗的臂 膊,墮蕩自由的豪乳都是已經雅覽日久,可以不在話下,只是如今這樣自低而高 的看將上去,三尺以上的腿中胯內,埠戶渾如毛桃之圓,芽蒂探如春筍之尖,后 邊一路的皮瓣翕然,rou唇含抿,更要添加上股溝如徑,菊華如門,四下里浸潤的 汗如漿,液如蜜,成就了那一帶的形勢全然不可描述。 再有嫌他還是不能看個地道,便又一疊聲的亂叫,桂英!抬腿!桂英!抬腿! 飛起腳來,踢死那個不開眼的! 自從這一天再往后,大宋國的西陲之野,楊家嫂子桂英的故事在人民中間長 久流傳。講故事的老頭說到打擂的這一個章回,更是一派的眉飛色舞,唾液四濺。 這一回的名目叫做俊公子痛失擂臺霸主,勇桂英裸踢吐蕃夷蠻。老頭說,但見那 個周身已經不著寸縷的桂英大嫂,飛起一只右腳來,那只腳上也是溜光精赤,上 邊并沒有著有鞋襪物事的,這一腳正中了那個吐蕃蠻子的左臉,桂英大嫂再起左 腳,這一腳又中了蠻子的右臉。列位看官都要須知,桂英嫂子的腿腳功夫天下無 匹,她要將這兩腳踢到那樣的高處,那兩條玉腿必然大起大落,敞開到大殿的中 堂一樣,真真是春光無限。桂英的右腳飛踢上去,右邊臺下一片的呼喝助威,桂 英的左腳飛踢上去,左邊臺下一片的呼喝助威,桂英那時踢得興起,左邊一腳, 右邊一腳,左邊一腳,右邊一腳…… 到了這里就該有從頭開始一直聽下來的閑漢出來打一個岔:打住,打住,你 這老倌暫且停下。前邊說的是桂英嫂子腳下一直戴有重鐐,想她那一只腳要能踢 到對家的臉上,這腳鐐中間的鏈子該有多長,況且如此一串生鐵必然奇重無比, 桂英再是天生神力,她須不是個石頭里蹦出來的女魔頭,怎地就能做到這樣左踢 一腳,右踢一腳,左踢一腳,右踢一腳? 那個老頭往這人看看,撇一撇嘴道,看官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 前邊說到那擂臺周邊只聽見一疊聲的助威喊叫,桂英!抬腿!桂英!抬腿! 吐蕃公子小趙桑多凝神矚目,卻是絲毫也沒有為其所動。小趙桑多的年紀雖然并 不很大,可他見識過的女人的屄卻不知道多多少少,吐蕃族人對于男女性事多見 少怪,他可不是一見到光身子的女人劈腿,就連架都不會打了。桑多肯定也見過 很多女人的腳,他后來一直留意著那一雙女人的腳。那一天對戰的這兩個男女各 有攻守,久戰不決,桑多要搬動自已的壯大身體四下里輾轉周旋,他的皮囊也就 從克敵制勝的法寶,變成了一個越來越重的麻煩。桑多沉著冷靜地研判了局面, 他的重,其重在身,對面的那個女人其實也重,她的重其重在腳。他留意著那兩 只腳的進退挪移也是多平正,少奇險,兩條腿倒換起來雖然速度快,但是步子小, 步子跨不大那是一定的,中間使用了粗鐵鏈子拴著呢。 前邊那一回的變數便是借著這個由頭生發出來。桑多現在冷眼看去,她那一 副腿腳微微也有些游移動搖,顯見得也是漸漸的力不從心。桑多知道若要成就一 個英雄,一則以智,一則以勇,謀定而后動,他現在就要行動。桑多握拳舉臂護 住頭臉兩側,突然一個躬身箭步直沖對家中陣。他這一步要插進去的地方瞄在女 人的胯下,那里的腳鏈牽成了一線,這一腳卻要跨到腳鏈之后,那就是給絆馬的 繩索釘死了樁頭,到那時被這一條腳鏈拴住的這一個人,不用說撤步收身,蹬踏 跳躍,就是長了翅膀也飛不出去。 桑多人快,桂英的鞭子更快,鐵鞭橫擊過來正中桑多一側的臂膀,而且使出 了十分的力氣。桑多只覺得全身大震,他那一條胳膊頓時沒了知覺,可他就是要 拼著在上邊捱這一下,可以在腳下再加一個墊步,從下邊搶到先機。他那一步如 愿以償跘住了對方腳鐐的系鏈,桑多相信勝負已經決定。 桑多的手臂這時已經動彈不得,沒辦法抱人摔人,但見得囫圇一個桑多,推 金山,傾玉柱,兜頭直撞過去。桂英輕,桑多重,桑多能有四個桂英那么重,他 們兩個人的腿腳糾纏到了一起,桂英要退,無論如何也拽不動他,桂英要是吃他 這樣一撞,身體恐怕就要像風箏一樣的飄飛起來。說時遲,那時快,桂英側身避 開他這一撞,女人以單腿為軸,另一條腿回旋了小半個圓圈,發力猛蹬出去,拴 腳的粗鐵鏈子鏗然脆響,應聲分斷了開來。掙脫出來的這一只腳,猛蹬在臺面上 借一個力,桑多已經橫行在女人的身體前面,下頂上去的其實是膝蓋,把個 男人的胖大身體從疏影橫斜頂回了暗香浮動,第二下才是那條光腿和那一只赤腳, 飛踢起來狠狠地打在桑多的側臉。這就要說到那條鐵鏈也是斷得巧妙,被蹬斷的 那一個環子,正好著落在束住這只腳腕的鐵箍連接出去的圈上?,F在桂英嫂 子一腳單戴一個鐵環,另一只腳抖動起來全須全尾的一條單鏈,卻好似腳下又生 出了另一條鐵鞭。這時候再看捱過了一膝蓋一腳的吐蕃公子小趙桑多,他的人形 還在,神卻已經散了,桑多站在臺上走動兩步,飄搖趔趄好似夢游,桂英轉回他 的身前正面,單提帶鏈的另一只腳,作勢要踢他的下身,桑多朦朧中退后一步, 不覺已經退到了擂臺的邊沿,桂英這一腳卻是虛的,只是提踵抖腕的勁力灌注鐐 銬的斷鏈,那一條鏈子從地下直竄起來,正中桑多的下頦。桑多先仰頭,再撤腿, 這一腿就要落到木臺的外邊。只聽見轟然一聲巨響,吐蕃公子小趙桑多已經翻倒 在擂臺之下,躺成了一座小山的模樣。 那一個閑漢到這時已經吐槽無力,連打住都不想再說了。終于等到大結局講 完,老頭收聲喘氣,順便咽下一口唾沫,閑漢才能尋得機會再插一嘴,你這扯的 越發沒有邊沿了。 想那拘人的刑具都是精鐵打造,哪里能有一蹬就會扯斷的?我讀書少你不要 騙我,世上斷不能有此事! 老頭長嘆一聲。這位官人。那一年的那一月的那一天,楊家的桂英嫂子在天 門登臺打擂,只起三腳便將守擂的吐蕃蠻夷踢下臺去,全天門的軍民都是見證, 事實便是如此。你若說精鐵輕易不能扯斷,我也覺得十分在理,你若因此揣測是 駐軍長官指使鐵匠做下機關,使用木料涂漆換了一個環子頂替進去,緊急時刻便 能一發而動……那種事情可是你說,老朽卻是沒有認過啊。 這一天里裁判比武的管營部署好一陣忙亂。他先要安排擔架人手,輪班將那 個桑多公子抬回山寨里去,忙過以后轉眼看看楊家大嫂腳下,嘀咕一句,這鐵打 的物件也恁的不結實。 想來是風吹雨淋長久,銹蝕出了縫隙。小五啊,你帶上楊家嫂子再去找鐵匠 吧。 官家的這些刑具遇到有了損毀,當然都要麻利的修復起來,官家為了打擂懸 紅的賞銀明碼實價,便是個配軍贏去也不能克扣,不過楊家嫂嫂桂英卻是堅辭不 受。最后是嫂子提出建議,管營大人拍板做主,說要用這一筆銀子犒勞慶功,遍 邀重役軍隊的全體官兵借這個打擂大勝的由頭吃喝一頓。那天晚上是城中的李記 酒館自打開張以來,頭一回在互市的日子里閉門謝客,重役軍隊出浴完畢,整隊 回城來到酒館,軍官們先被迎到了樓上,全伙配軍男女盤踞在一樓大堂里,酒足 飯飽當然不在話下,大家已經多年沒有這樣大口吃rou,大碗喝酒的暢快,興之所 至把臂持酒,推杯換盞之外,更要劃拳猜掌的呼喝喧鬧。這班配軍來在天門以后 服役經年,早就已經衣不蔽體,男女皆然,麻裙只到齊逼赤腳更鎖鐵鐐自不必提, 光只看那上邊的半個身體,都是一派的赤臂傾軋,裸乳飄搖,把這一處洗手作羹 湯的氤氳所在,做成了像是販賣生rou的市場一樣。 管營領著小五從上面的樓梯口處往下看看,他也禁不住苦笑了兩聲,一邊慢 慢搖頭。小五于是乘便提起,說配軍入營以來一直沒有發下衣衫,平常披些草簾 麻袋都算過去,也就是怕趕巧落到關節處禁不起人看。比方說今天被那個桑多一 把扯了個精光……再說現在已經入秋,西北冬天可就更不是個等閑能過去的氣候。 今天是個好日子,宜登臺打架,宜進言勸諫。管營大人當下頜首說到,這事 說的在理,其實我也正有此意。本官明日便去向上稟報,只待潘將軍定奪就是了。 DI阯ⅤⅤⅤ.с○Μ vvv.с○Μ 三天以后隊里領到了下發的新衣,各人還外加一件過冬的棉襖。也就要從這 一天開始,天門重役軍的女人走出門去才像了點樣子。事情發展到了今天,已經 能夠整理出其中的一些脈絡。這些結果自然是桂英打擂以前就商量好了,官家為 她打擂獲勝許諾了獎勵,而楊家嫂子把贏下的酬勞落實到了和她一起充軍的男女 刑徒身上。從一開頭大家就是依計行事,到了最后還要打起精神演完終場。所以 那個和女配軍們同是住在城西,開有一家織錦小店的妹子肯定也沒有猜錯。這位 借住天門謀生的姑娘聽聞是出身江南,特別會使南地的踞腰織機。尋??偸且娝?/br> 在自家門前席地而坐,挺直出圍裙底下一雙玲瓏的光腿赤腳撐開錦緞的幅面,上 邊三支纖巧的手指拈住橫梭,自在緞面左右往來翻飛繡出紅花綠葉。想到一出忽 然沒來由的問一聲旁邊等待著的主顧:是不是那些天里桂英嫂嫂每晚留在城墻上 并不是夯土,而是在著力演習鞭法,好跟那個吐蕃蠻子打架? 潘家的俊俏公子十天以后重新現身在擂臺底下,他希望事情已經回到了正軌。 對于楊家嫂嫂而言,這一天要做的正確的事是出城洗澡。公子心中的祈盼是最好 沒人還惦記著前一回的擂主是誰,如果還要把守擂攻擂的程序走完一遍,他實在 不能脫光了自已,去跟一個袒胸露腿的娘們摟摟抱抱的打架,那根本就是雜耍里 逗哏的小丑。輸贏并不重要,輸贏可以編派,他一個為國鎮邊的將軍公子丟不起 這個人。 圣人說過,夫盛世,防民看小黃文勝于防川。眼下天門人民心中的低俗之火 正在熊熊燃燒,官軍們就要防不住了。人民要看大嫂踢腿。群眾的呼聲每到下午 女軍出城更會高漲起來,在這些女人行經的地方再沒有人問晚上是不是吃雞,冷 不防就要突然響起來一聲:"桂英大嫂,打擂去"!四下里零零星星的喊叫此起 彼伏,漸漸的合上了拍子,整個校場上一片"桂英!打擂!桂英!打擂!"的怒 吼之聲,響遏行云。 開頭幾回軍官們連聲吆喝分開人眾,繼續率隊前往城門以外的月牙泉邊,維 持住了將打擂和洗澡分而治之的格局。再到后來嫂子一出馬棚大家就蜂擁的圍將 過去,卻把擂臺冷落得空空蕩蕩,這邊臺下還空余著的唯二的事物,只剩下了一 把椅子和一個公子。 搞成這樣也很丟人。潘公子知道人不能既吃掉一個炊餅,同時又留下這個炊 餅。他們既然已經使用騙局把堂堂正正的比武擂臺變成了江湖賣藝的魔術表演, 他家的炊餅恐怕也是再難保住沉實鄭重,圓圓滿滿的好點心樣子。公子心說罷了, 且讓他們快活些吧。 轉進下月里的頭一個互市日子,舊擂新開,這一回開張的擂臺下邊先就站好 了左邊桂英,右邊風兒,兩員女將也都收拾停當,依舊恢復到了赤腳赤膊的相撲 打扮,只在中間扎一條短裙圍腰。木臺上面還是開放給漢子們打架,大嫂和丫頭 卻喜眉笑目的倚在臺子一側,跟圍攏到身邊的眾人閑扯聊天。這樣一來人氣的聚 集自然也就不再成為問題??傄鹊接袝r候臺上變成了冷場,贏家站在上面兜兜 轉轉好一陣子都沒有新人出頭應戰;桂英嫂子這時整一整手腳的鐵鏈,慢慢踱步 上去,臺上的那一位趕忙擺出笑臉迎接,只是他眼神游移,嘴角翕動,怎么看都 有幾分魂不守舍的意思。漢子說,嫂嫂你卻不要解腰上的鏈子。你要把那東西在 手中舞起來便不用比了,我自己走下臺去就是。桂英嫂嫂為了干活,平常還是把 鏈子拴在腰間的,桂英說好漢放心,我不解鏈子。漢子又說,你也不能亂扯腳下 的鐐銬…… 桂英正色道,這一具家什是官家請的好工匠,官家選的好鐵,又稱足了份量, 官家派員大眼小眼的盯住它打造出來,麻利趕緊著安裝到了女子的這兩只腳脖子 上面。哪里是三天兩頭說扯斷就能扯斷的?桂英抬腳蹬踢了兩下,說:看見了? 沒有斷。 于是兩邊擺好陣勢,這才開打。其實單論近身摔跤桂英并不一定能夠占到上 風,再加上身體施展不開,又沒有必須要爭勝的決心,所以經常倒是輸多贏少。 上過臺,亮過了相,可以算對官方和民意兩個方面有所交待,打輸以后下臺穿回 衣服,和風兒一起出城去洗澡就是了。不過也有一時興起連著打贏了幾場,那就 還要在臺子上面流連一些時辰。 打贏一回,桂英就要占著這個擂臺等人來攻。一時不見有人自告奮勇,她就 也要撲閃著胸前豪乳在臺上轉轉。且轉且撲閃,把臺下周圍的洶洶民意更加招惹 了起來,四下里零零星星的喊叫此起彼伏,漸漸形成了一致:"脫圍裙,光屁股! 脫圍裙,光屁股!" 我大宋的社會風氣淳樸坦蕩,百姓們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而且表達的直白。 這時候留在臺下的風兒丫頭往天上翻一翻白眼,她在手上托住一個從李記酒館討 來的粗瓷大碗,往人群中間直走進去,一邊說,女人屁股是平白就能看的嗎?給 銀子,給錢! 風兒圍繞擂臺走過一圈,晃一晃手中的碗盞,里邊已經盛下了小半的碎銀和 銅錢,風兒再去走過一圈??傄谶@個碗中裝到了大半的樣子才能罷休。這時候 桂英大嫂也就在臺子面上扯開圍腰抖了一抖,甩到擂臺下去。她股底一片形勢盎 然,就跟那天怒懟吐蕃蠻夷的時候一模一樣??垂俦緛碇罈罴疑┥┬惺滤?, 守信講理,她既然收下了這么些銀錢,也就打點起精神好好打架。待到戰端再啟, 眾人只見三尺高的木臺上那兩個相撲的身體,好似兩條交歡的赤鏈蛇一樣顛仆輾 轉,糾纏到一處。而且其中那一條女蛇還是寸縷未著,滑不留手的。人到打起來 著急上火,什么扭擰摳挖的奇怪招數都會行使出來,種種的香艷yin靡不能盡述, 只能說一局終了,付過了價錢的主顧們只覺得周身舒爽,氣血兩旺,只覺得剛剛 掏出去的那一把銅錢真真花到了點上,盼只盼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每天都能 這樣大把的花出去錢財。 這一天里桂英嫂嫂在擂臺之上接連按倒了三條漢子,想一想該能抵得上那半 碗的戲票銀錢。她再和上來的第四個互相推搡一陣,松手往臺板上一趴,胸腹著 地就算輸了。認輸以后下去扎回圍腰,因為手上戴鐐卻穿不進上衣的袖子,剛打 過四場又是大汗淋漓的,嫂子只把布衫往肩膀上一搭,領上風兒鳴金收兵。桂英 每每先行告退,就可以免掉打到了最后要跟擂主潘公子碰頭,抱在一起拉拉扯扯 的麻煩。 女兵們現在出門進門都穿的整齊,小五也不再叫上她們把衣服脫光了跟著自 己去逛市場。楊家嫂嫂在解決小趙桑多的問題上功不可沒,人家能打,而且還打 贏了,人家幫過自己要記得人家的好,當然最重要的還是萬一哪一天桑多又找上 門來呢。所以前邊那些太過糟踐人的事就翻篇過去不要再提。下到押正小五,上 至潘家公子,城中駐軍的各級長官跟嫂嫂打一個照面的時候也都還客氣?,F在就 是大嫂扯掉了圍裙,光屁股跟漢子打架掙來的銀兩又該怎么算? 吃。你要的這個人世間它有悠悠萬事,只有那些被你吃進肚子里去的,它才 能算是你這輩子里真正攢著了的事。專營吃事的李記酒館當然喜歡這個想法,只 是每到互市這天生意本來興隆,再進來一群配軍有點那個什么。不過李記的掌柜 會做生意,掌柜說,可是我們可以送外賣??!擂臺收檔以后風兒去找李記訂下餐 單,到了晚上掌柜吩咐伙計們挑上食盒,把好飯好菜分頭送到東西南北四支配軍 隊伍居住的地方去。 現在城中的當紅娛樂是看嫂子妖精打架,圍觀女人洗澡的事已經有點過氣了。 現在還有那些一路相跟來到泉邊的,倒是可以擔得起老相好的名頭。其實已經洗 到了現在,女軍這一方面也懶得避人,姑娘媳婦們潑水打鬧就是要玩個盡興,然 后回營吃大餐去。突然風兒瞪圓一雙杏眼喊一聲:兀那個漢子,你給我過來! 原來這就是那個整天要用銅錢來換丫頭翻洗下邊身體的。這一陣楊家大嫂打 擂得勝,正在風頭旺盛的時候,就連軍隊長官也要敬她幾分,風兒跟在嫂嫂身邊 協助,收錢管賬,她現在說話做事也有底氣。當時風兒也是精赤條條的站在齊膝 蓋深淺的水里,一只手叉腰,另一只手里也用手指頭勾住一個荷包。風兒說,這 個腌臜漢子你把衣褲脫了,下到水里好好洗一回自己jiba,姑奶奶給銀子! 那人呆了一呆,連忙交叉兩手捂到下身處說,咱家一條堂堂漢子,那里能夠 光天白日的做那種事,再多銀子我也不肯。站在旁邊的楊家嫂嫂把住風兒手臂, 一邊去那個荷包里摸來摸去的掏銀子,嫂嫂卻對旁邊一眾看熱鬧的閑人說:你們 把這廝脫剝了扔下來,咱家就在這里看著,動手出力的都有銀子! 嫂嫂是個懂得人性的。岸邊上登時一陣大亂,轉眼之間銅錢大叔就被同伴按 在地下剝了個精光,頭下腳上的往水塘里直扔進去。他在水中掙扎一陣,剛剛冒 出頭來,當啷一聲被一條鐵鏈套住了脖子。 這條東西就是嫂子手上鎖的那一副鐐銬。大叔被這條東西提出來水面,又被 推轉了半個圓圈,現在就是正臉對準了湖岸的人群。風兒嘩啦啦的涉水過來走到 大叔身前,彎腰看看他的下邊身體,伸出一只手掌輕輕摩挲兩下,大叔那話兒抖 一個機靈,登時豎立了起來。身后的嫂子手上緊了一緊,大叔呃的打一個嗝。嫂 子說:洗。不洗更緊。 大叔哆哆嗦嗦的躬身下去鞠水,嘩啦啦的洗過一遍,再洗一遍。岸上水中的 男人女人們看得哈哈大笑。當下月牙兒泉邊一片的歡聲笑語,兵民同樂,盡興方 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