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曉媛進ICU的事，林蓁周六下午才知道。

    吳俊峰打來電話時，她正躺靠在床上猶豫是否要接受程易的好友申請，郭曉媛的來電提示倏然占據屏幕畫面，她無端松了口氣，忙點下接聽按鍵，預備對手機聽筒道出——

    “蓁蓁?！眳强》迓詭Ы辜钡穆曇舸驍嗔怂拈_口。

    她眼皮輕跳，隱約察覺到不安，怔頓沉默兩秒后，還是穩著聲音朝電話那端開口了：

    “俊峰哥，你找我有什么事嗎？”

    那頭陡然安靜下來，林蓁不自覺攥緊手機，心臟在一秒秒等待中撞出悶鈍搏跳，過了大概兩分鐘，吳俊峰虛浮無力的聲音才重新落回她耳邊：

    “曉媛因為產后敗血癥……今天凌晨進ICU了?！?/br>
    林蓁大腦轟一下空白，握著手機的指節輕輕發顫，呼吸停頓到胸口開始發悶，才終于翕動唇瓣，低聲吐字：

    “嗯……我知道了?！?/br>
    ……

    如果不是吳俊峰告訴她，林蓁不會知道，剛得知懷孕消息時，郭曉媛其實并不想生下來。

    兩人皆為家中長子，雖已在京州務工多年，積蓄卻幾乎都付諸在家人身上。吳俊峰的爸爸早年肝癌去世，治療花費所欠下的外債前兩年才還清，后來又把宅基地上修到一半的自建房造好蓋起，差不多就已將存款全部耗盡。

    郭曉媛這邊也是，她底下還有正讀初中的小弟、剛上大學的meimei，母親病逝得早，父親又因為舊傷殘疾無法正常工作，一家人的擔子幾乎全靠她一人挑起，打工多年也沒攢下多少錢。

    肚子里的孩子來得不是時候，她本想打掉，是在吳俊峰的勸說下才決定留下。夫妻倆期盼新生命的降生能為生活帶來曙光，開開心心迎接了小寶寶的到來，可誰知，最后會碰上如此棘手的局面。

    “蓁蓁，我們沒有錢了?！?/br>
    吳俊峰在電話里說，平靜沙啞的嗓音下隱藏著深重自責：“一切都怪我……都是我不好，當初我不應該勸曉媛把孩子……”

    “需要多少錢？”

    一直沉默不語的林蓁終于開口，那邊短暫寂靜了幾秒，隨后，一連串的費用數目報了過來。她一邊聽一邊記，慌措神思漸漸沉定下來，到最后，竟能語聲穩靜地安慰對面：

    “錢的事你先不要著急?！?/br>
    稍作停頓，才接著道：“我會想辦法解決?！?/br>
    吳俊峰后來又說了什么，她已經記不大清了。當時她心里只有一個念頭……

    去找何淑蘭把錢要回來。

    ……

    “你要那么多錢做什么？”

    何淑蘭背對著她在料理臺熬湯，回問的態度有些漫不經心，像是并未把她的話當一回事。

    “媽……你還記得曉媛jiejie嗎？”林蓁小心翼翼開口，倚靠在門緣邊斟酌用詞，“就是我家隔壁郭叔的大女兒……”

    “郭曉媛？”備菜間隙里回頭瞥了她一眼，何淑蘭的語氣仍不咸不淡，“她怎么了？你要借錢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