獸潮被短暫逼退，他義無反顧地沖了出去，堅定的背影與濃稠夜色融為一體。

    艙門在身后關閉。

    *

    野獸的嚎叫持續了整整一宿，但陸霖全無所覺。

    遲來的二次分化讓他陷入極深的昏睡當中，再睜眼時，天已經亮了。

    頭腦一片昏沉，他捂著腦袋坐起，指尖卻觸碰到不該出現在頭頂的東西。

    這是……角？

    他抖了抖耳朵，又顫了顫尾巴。

    居然是鹿系特征……

    算了，這不重要。

    陸霖清醒了一些，環顧四周：“季瑯？”

    沒人回應。

    那個恨不得時刻黏在他身上的護衛官居然不在附近。

    這樣的反常讓陸霖警惕起來，雖然渾身酸痛，但他還是掙扎著起身，離開臥室，來到駕駛艙。

    僅一眼，他就被屏幕上呈現出的畫面震驚住。

    尸橫遍野，流血漂櫓。

    星艦的防護系統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啟了，且受損嚴重。

    三級防護盾，全碎。

    二級防護盾，全碎。

    引擎修復過半后開啟的一級防護盾，也是最后的防御措施，耐久度只剩42%。

    停在了42%。

    危機……解除了？

    大腦終于完全清醒過來，陸霖大概猜到昨晚發生了什么。

    是被他吸引來的alpha……

    分化完成后，他好像也能聞到信息素了，他聞到熟悉的松木香，還有數不清的陌生氣味。

    無數種來自alpha的信息素交雜在一起，還有……

    濃郁的血腥氣。

    陸霖心中一緊，忙拉開艙門——

    一頭異變后的獸尸倒了進來，猙獰可怖，幾乎辨不出原本的模樣。

    陸霖靈敏地跳開一步，視線望向艙外。

    數不清的獸尸橫陳在地，所有的野獸都倒下了，唯獨一個人還站著。

    他滿身血污，刀尖淌血，原本蓬松的狼尾被鮮血浸透，毛發打結，濕漉漉地貼在一起。

    盡管形容狼狽，身形卻依然挺拔。

    清晨的第一縷晨光照在他身上，為他整個人鍍上一層金色的輝邊。

    陸霖喉頭一哽。

    鎮定如陸教授，也忍不住在此時嗓音發顫。

    他輕聲喚道：“季瑯?！?/br>
    第14章 我對您是一心一意的！

    外面的人沒有予以他回應。

    陸霖皺了皺眉，叫了他第二次：“季瑯？你還好嗎？”

    染血的狼耳動了動，終于聽到他的聲音，季瑯極慢、極慢地轉過身來。

    廝殺了整整一宿，他現在的樣子不比那些面目猙獰的野獸好多少，滿臉血污，雙目赤紅，甚至沖陸霖呲出獠牙，發出類似野獸的低吼。

    看到他的樣子，陸霖不免一驚。

    眼睛發紅，這是……狂化的征兆！

    他視線掃向季瑯手腕，幾道深深的爪痕劃破他的手臂，將腕上的防護裝置也一并劃壞了。

    果然。

    手環損壞，季瑯只怕已經被活化素感染了。

    但他看上去還沒完全失去理智，陸霖穩住心神，嘗試與他溝通：“季瑯，還能聽見我說話嗎？”

    季瑯直勾勾地盯著他瞧，那視線陰冷又危險，像一頭餓狼在打量鮮美的羊羔。

    半晌，他用力搖了搖頭，似乎恢復了一些神志：“教授?！?/br>
    那嗓音嘶啞得可怕，語速緩慢，猶如生銹的機械：“外面危險，您不該出來?！?/br>
    “危險已經解除了，所有的野獸都被你殺光了?！?/br>
    “是嗎?！奔粳槢]有反駁，也沒有繼續說下去。

    “你可以休息了?！标懥卦噲D向他靠近。

    “別過來！”季瑯突然爆發出一聲大喊，握刀的手顫抖不止，“就站在那里別動?！?/br>
    他用力閉眼，似乎在竭力克制什么，半天才喘著粗氣道：“我好像被活化素感染了，為了您的安全著想，還是趕緊回去，把艙門關上?！?/br>
    “那你呢？”

    “不用管我?！?/br>
    “被感染了不及時治療，你打算在這里英勇就義？”

    季瑯呼吸越來越重，說話都有些困難：“我也不知道手環是什么時候壞的，吸入了太多活化素，恐怕沒救了，您還是……”

    “過來?！标懥卮驍嗨?。

    “我不能……”

    “我命令你過來！”

    季瑯咬緊牙關，額角繃起青筋：“我已經快控制不了自己了，教授，您別逼我?！?/br>
    “你不聽我的話？”陸霖對他的警告置若罔聞，“你還是不是我的護衛官？”

    季瑯垂下眼：“……是?！?/br>
    “我是不是你的雇主？”

    “是?！?/br>
    “既然是，那你就該無條件服從我的命令——季瑯，我還沒允許你死?！?/br>
    季瑯：“……”

    他輕輕地抽了口涼氣，手抖得更厲害：“可我會傷到您?！?/br>
    “到我身邊來，”陸霖放緩了語氣，“不會有事，相信我，我帶了特效藥?！?/br>
    目前市面上還沒有任何關于活化素的特效藥流通，季瑯無法判斷他說的話是真是假，也許只是用來安慰他的說辭。

    但就算是安慰，也讓他心里好過了不少，至少教授沒有放棄他。

    身為護衛官，他沒理由不相信自己的主人。

    季瑯緊繃的脊線松懈了些，慢慢往陸霖所在的方向靠攏，但地上鋪滿了密密麻麻的獸尸，他根本無從下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