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從郁興這個賭鬼嘴里說出來的唯一一句真話,便是當年高斌耗盡家產將許婉從窯子里贖了出去,為此他還欠下不少債。 燈光將資料上的白紙黑字照得分明,沈清越骨節修長的手指輕敲了一下,他有九成把握許婉并未丟下少年獨自離開。 他們新出生的男孩叫高念辭。 念辭,念慈。 那么唯一的關節便只有可能出在郁興身上。沈清越眸色冰冷,賭鬼就是賭鬼,各種手段下竟然還沒有吐干凈。 不過他從來不信會有多硬的人骨頭。淡淡吩咐柳城的人將郁興嘴里的東西榨出來,沈清越合上資料。 最多不到一個月,事情便會浮出水面,但在此之前他并不準備告訴少年。他從不給人不確定的希望。 得知那筆錢已經妥善送到許婉他們手上后,郁慈勉強彎了彎唇角。 他已經不怎么悲傷或喜悅了,仿佛潮水褪去般,巨大的情緒波動后,心臟只剩下了麻木和遲鈍。所有的情緒想要抵達心臟,過程都會拉長。 無數個日夜的懸心和擔憂終于得到答案。mama在他看不見的地方,脫離了泥潭,已經有了新的開始。 一切都如他所愿。而他,至少還有mama留下的銀鐲子。 他抬眸看向沈清越,眉尖輕盈地動了下,眼底波光瀲滟,努力撐起一點笑意說:“謝謝你呀,沈清越?!?/br> 伸手將人摟進懷中,沈清越下頜抵住他的發旋,道:“我忙碌這么久可不是想聽一句謝謝的?!?/br> 懷中的人掙了掙,似乎是想抬起頭說什么,沈清越重新將人按回去,語氣中帶著輕柔的笑意開口: “阿慈陪我去看劇吧,我想看?!?/br> 明明是提出條件的一方,可最后收益的卻是少年。郁慈眼尾微紅,帶著鼻音輕嗯了一聲,細白的指尖將男人衣袖抓皺。 有過前幾次的經驗,郁慈大致猜到這件劇院背后真正的主人應該是賀衡。所以當茶被端上來時,郁慈十分小心地只嘗了一口。 入口清甜,伴隨著茶獨特的香氣??磥碣R衡還沒有過分到那個地步。郁慈放心了。 聽戲品茶的確是一件樂事。郁慈專注地瞧了一會兒,接著他聽見了一陣敲門聲。 偏過頭,一個面熟的男子進來,是常跟在沈清越身邊的屬下。他臉色不太好在沈清越耳邊低語了幾句,沈清越隨之蹩眉。 “不見了?是誰走漏了消息,查到了什么沒有?” 男子神色凝重地搖搖頭。沈清越眉間的冷意更重了。 那批麻醉劑放在任何人眼里都令人垂涎。但真正有能力敢動手的人,除了賀衡不作他想。他吩咐幾句后,男子退出去。 可問題在于,哪怕賀衡真的知道他有這么一批貨,想要悄無聲息地劫走也不可能。唯一的可能便是有人里應外合。 唐白英竟然一早就聯合賀衡來算計他。沈清越眸底冰冷,腦中飛速地思考對策。 他在那筆麻醉劑上投入不小,他寧可毀掉,也絕不能讓其落在賀衡手上。 有規律地輕敲著的食指忽然被一只柔軟的手攥住。思緒散去,沈清越對上少年圓眸的眸子,他歉意地彎唇: “對不起,阿慈吵到你了嗎?” “沒有?!庇舸饶笾囊桓种?,語氣認真道:“你先去忙公務吧,待會兒我自己回去?!?/br> 沈清越剛想拒絕,郁慈趕在他前面,晃了晃他的食指,仿佛想讓他安心一樣,細聲細氣道:“我沒事,你別擔心快去工作吧,不然怎么養我呢?” 心尖一暖,原本的煩躁與不耐散去,沈清越盯著他的眼眸,眉目舒展,輕聲道:“嗯,賺錢養阿慈?!?/br> 男人離開后不久,郁慈忽然又聽到了幾道腳步聲在門口落下,伴隨著一聲開門聲,他微微回頭問: “你怎么又……”回來了。 后半句在目光觸及那雙淺色的冷淡瞳孔后停在喉嚨中。賀衡軍靴踩地,在少年對面平靜坐下,那原本是沈清越的位置。 見少年仍舊盯著他,賀衡抬眸看過去,語氣淡淡:“怎么,不歡迎嗎?” 雖然這么問,但男人分明沒有半分客人前腳離開,后腳就擅自進入包間該有的羞愧和不安。氣質沉穩,軍裝挺括。 “你做生意這么不誠信,真的不怕哪一天倒閉嗎?”郁慈蹙眉,有點不太高興地提醒。 長腿自然交疊,賀衡上半身后仰,問:“我的劇院我不能來嗎?” 他要養著一支龐大的軍隊,耗費巨大,自然要開設一些產業才能收支平衡。劇院就是其中一家,這些對于旁人來說是隱秘,但在少年面前他從不防設。 但少年不單單指這一件事。他皺起臉蛋控訴道:“你上次還讓人悄悄換了我的茶是不是?” 不僅苦得他差點掉眼淚,還害得他在外人面前丟臉,這件事他可記了好久。 面對受害者的陳詞,賀衡沒有正面回答,反而提起另一個問題:“你什么時候多了一個哥哥?” 在走廊的時候,少年那一聲甜膩的“沈哥”不僅外面的人聽見了,隔著一層木板,賀衡也一字不落。 很難形容當時的情緒,不知是嫉妒多一些,還是自嘲多點兒。 一計之差,讓他失去了少年。熬死了自己親哥哥后,少年的心卻又落在了另一個人上,依舊輪不到他。 手指放在門把手上時,賀衡心臟鮮血淋漓,只要推開房門,就能看見少年。到時候局面必然不好收場,但不會有比現在更糟糕的時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