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憐容心情很好,躺在滿是血跡的床鋪上睡去。 這是他第一次睡在床上,哪怕床單濡濕讓他的后背粘連得不舒服,但起碼,不會再有一雙帶著煙臭的手伸向他。 憐容的笑聲散在風里,郁慈心口一陣止不住地翻涌,恐懼和驚慌再一次席卷上他。 無論如何,他都逃不了,也不想再逃。 風勾起烏發卷過少年瓷白修長的后頸,像一只柔軟的貓,但眼底卻漸漸漫上堅定。 憐容瞧著有趣,正想輕笑一聲,神色卻驀然一僵,目光落在少年身后,瞳孔一點點擴大,像是驚恐,又像是不可置信。 與此同時,一只微涼的手捂住郁慈的眼,淡淡的清苦氣散開。 “別看?!币坏狼邈鲢龅纳ひ袈淙肷倌甓?。 郁慈眼睫在男人掌心輕輕顫動,一片濕意靜靜漫開。 “對不起,阿慈,我來晚了?!蹦堑郎ひ粲终f。 壓抑了一夜的情緒突然找到了突破口,眼淚決堤般往外冒。 少年瓷白的臉蛋上被淚水糊得亂七八糟的,睫羽濕漉漉地粘在一起,鼻尖通紅,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你再……再來晚一點……我也變成鬼了……” 郁慈知道他不該怪男人,可他又冷又怕,身上也痛…… 明明是在控訴,可委屈巴巴的語調還帶著泣音,像在無意識地撒嬌。 賀月尋指腹輕柔地抹去他的眼淚,輕聲接下他的埋怨,“嗯,是我的錯?!?/br> 男人手臂一動,將臟兮兮的少年橫抱起來,朝著樓道口走去。 身后,一道尖利的叫聲陡然響徹天臺。 一只青白的手死死掐著憐容的脖子,窒息感讓憐容臉色發灰,額頭的青筋一根根暴起。 他忽然艱難地扯出一抹笑,眼眸中恐懼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刻骨的恨意。 明明上次她就該被佛珠打得魂飛魄散。 “呵……呵呵……吳依依……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br> 是她騙自己穿上裙子被吳勇撞上,是她將自己的錄取通知書撕毀。 吳依依姣好的面容泛著青白,嘴角還沾著血跡,衣裳也是滿目鮮紅。 她赤紅的瞳孔忽然一動,手輕輕勾上憐容的肩,湊到他耳邊道: “楊清,來地府陪我吧?!?/br> “嘭——” 一聲巨響,什么東西從樓頂重重砸了下去,周圍的塵土被染上一片鮮紅。 他們自私,虛偽,懦弱。 他們流著一半相同的血。 他們本就不該被分開。 巨大的聲響讓縮在男人懷里的少年身體下意識顫了顫,眼睫微動,卻仍舊沒有掙扎過困意,沒有醒來。 瓷白飽滿的臉蛋上沾著灰塵,眼睫上的淚珠也還沒有干透,像一只可憐兮兮的貓。 一只冷白修長的手輕輕撫平他微蹙的眉尖,少年睡容漸漸變得恬靜。 賀月尋步履平穩,目光平視,月光將他皎玉般的面容勾勒出來,眉眼間含著淡淡的不悅。 他上次護下吳依依可不是為了讓她弄出這么大的動靜,沒有分寸。 身影遠去,月光依舊清冷,一切重歸寂靜。 一只蝴蝶蹁躚過敞開的窗戶,落在雪白的床單上。 床鋪上,少年睜開眼瞼,圓眸的眸子里浮著一層惺忪的水霧,右臉的軟rou上還有被壓出來的紅印子。 郁慈眨了眨眼,神志終于慢半拍醒了過來。他目光在房間里環視一圈,發現又回到了小木樓。 沒有見到賀月尋的身影,不安再一次包圍了他,他下意識赤著腳沖下床。 “阿慈,我在?!?/br> 男人嗓音響起,郁慈這才發現玉鐲微涼地貼著手腕。 他高懸著的心終于落下,脫力地重新陷回床上,目光落在虛空一點。 外面日暮西斜,已經是午后時分了。 “我餓了?!?/br> 少年嗓音又軟又輕,細聽之下還帶著細微的泣音,委屈都要溢了出來。 “桌子上還有早點?!辟R月尋輕聲開口。 略一停頓,才道:“阿慈,我不能出現在人前?!?/br> 他無法在少年一夜的心驚膽戰后,為少年奉上哪怕一碗熱粥,只能讓少年啃冷硬的吃剩的早點。 偏偏嗓音平淡,任誰也聽不出掩蓋在之下的千轉百回。 郁慈從床上慢慢挪下來,小小團在木椅上。桌子上還剩了一個饅頭和一個包子。 包子是rou餡的,郁慈掃了一眼,臉色白了一分,伸手拿起饅頭放在嘴里啃。 半響,他忽然說:“沒關系的,饅頭也很好?!?/br> 空氣像靜了一息,片刻后,男人輕嗯了一聲。 第21章 那個又冷又硬的饅頭最終被啃完了,明明少年養得一副精貴皮rou,卻沒有在最該委屈的地方流露出半分嬌氣。 胃里的灼燒感暫時得到緩解,郁慈沒有問任何有關憐容的事,只是將皮箱收拾好,推開房門走下樓。 “叩、叩、叩?!?/br> 房門被敲響,不過片刻,一道爽利的聲音響起,“來了!” 王媽打開門,嘴角的傷口還微微泛著紫,轉手將門帶上道:“我就知道又是你?!?/br> 這片地方,就只有少年敲門這么斯斯文文。 明明王媽語氣平淡如水,但偏偏郁慈就是聽出了幾分親昵,他抿唇露出淺笑,將一個小布袋塞到她手上。